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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六,梁遇練了會排球,不到八點就騎車回家。
騎到中途,單車不知道哪裡掉了螺絲,後輪突然不轉了,他隻好一路推回去。
院子靜悄悄的,還只是初夏,夜晚已不再清涼,暑氣熱烈,夾雜聒噪的蟬鳴湧流如洪,無可抵擋地將他淹沒。
推著單車穿過庭院,他心裡生出幾分煩躁。
不喜歡夏天。
尤其是今年的夏天。
梁遇壓著眉,把單車平放擺置在地上,去後屋拿了工具箱,預備修車。
原來是後下叉有幾枚螺絲掉了,導致其他零件都錯位。他將部分零件一個個取下,再重新組裝好。不知怎麽,今晚格外熱,才操作一小會兒,他就熱得滿頭大汗。
梁徽正好抱著一大捧潔白花束從屋裡出來,一眼看到院子裡的他。
“阿遇?你剛剛回來嗎?”
梁遇稍作歇息,抬手把汗抹到衣袖上:“沒,回來挺久了,在這裡修車。”
“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他搖搖頭。
“嗯。”
梁遇繼續用螺絲刀擰著螺絲,他擰好一個,就看梁徽一眼。
她搬了把塑料小矮凳出來,站在上面,小心翼翼握著花束,慢慢用橡皮筋把它倒掛在房梁上。
那凳子由於材質的原因,四腳落在地上不太穩當,時不時一晃,看得梁遇心頭一緊,擔心她摔下來。
他撂下螺絲刀,走到她身邊,抬頭看她:“姐,我幫你掛吧。”
梁徽垂頭望他:“你方便麽?”
“方便。”梁遇打開水龍頭,衝了衝手,扶她從凳子上下來,接過那一束花:“我來吧。”
他個子生得高,手臂自然十分修長,踮腳就能夠到屋梁。
梁遇摸索到房梁上的小鐵鉤,拉長花束底部的皮筋,把它套在鐵鉤上。
花束垂吊,白玫瑰和洋桔梗柔軟的花瓣掃過他的臉,清香馥鬱,彌漫在燥熱的夜間,竟叫他煩悶的心境平靜下來。
他隨口問:“是今天買的花嗎?”
“不是,是謝渝送的。”她輕聲道。
梁遇的動作遲滯了半秒。
他仰起頭,看向那平直的房梁——嬌豔的鮮花已經掛好,給了無生氣的屋簷增添一抹柔和的亮色。
“哦。”他裝作毫不在意地回。
熱戀中的人,講話語氣都沾了蜜,現在又帶上一絲遺憾的苦惱:“就是太容易凋謝了,所以做成乾花,能保存更久。”
“嗯。”梁遇應了聲,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汗,回到單車畔,默不作聲繼續擰螺絲。
“我幫你吧。”
梁徽看他熱得汗流浹背,走過去蹲在他身邊,也拿起一把螺絲刀,和他一起修車。
她裝好一枚螺絲,忽然想到什麽,朝他笑道:“明天是周日,我們去海邊玩嗎?明翡說她要帶她表哥過來。”
如果只有她和謝渝出去,留他一個人在家中,會感到冷落和孤單吧。
“嗯。”梁遇思緒遊離在外,隻分出一點心神潦草答應。
梁徽聽出他語氣中的怏怏不樂,憂心忡忡轉頭看他:“阿遇,你今天不開心麽?”
梁遇想回一個微笑,讓她不必擔心,可這笑意難以輕盈,反而溢滿了沉甸甸的苦澀。
他索性垂下頭,一點情緒都不再展露:“沒有,心情還不錯。”
梁徽不相信他的說辭,目光長久停駐在他的臉上。
少年精致的側臉浸在月光中,似乎也染上了月色的清冷,拒人於千裡之外,又帶有一絲不安的脆弱。
她很想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也很想開解他。
可是總有一層烏雲似的隔閡攔在二人之間,始終無法跨越。
弟弟終歸不像小時候那樣親近她了。
她眉目悵然,低低歎口氣,語氣染上埋怨:“連我也不能說嗎?”
梁遇牽牽唇角,扯謊:“真的沒有不開心。”
她終於不再追問。
月亮潛入樹影,光芒逐漸黯淡,單車構造已經看不清了。梁徽起身去洗手,再過來,打開手機電筒,給他照明。
電筒光雪亮到微微發藍。
他收斂眉眼,極力專心於快要修好的單車,可是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被吸引到她的身上。
她蹲下時變得更為急促的吐息。
近在咫尺的皎潔面龐。
還有糾纏在夜來香烈香中,幾不可聞又被他敏銳捕捉到的,她身上的香氣。
它們隱藏在黑夜,卻依然能夠成形,被他條條縷縷織入感官中,折疊到記憶裡,然後深深埋藏在塞滿秘密的樹洞,不再被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