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曲明翡平淡回復,垂下眼,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
何必自討沒趣,再不依不饒找他確認一個答案?
有的事情,早在數年以前,甚至是她出生以前,已成定局——
她死於二十年前射出的一枚子彈,名為“兄妹關系”的子彈。
幾個人繼續玩牌,一局下來,又是曲明翡贏,而輸的是梁遇。
他沒玩過德州撲克,會輸相當正常,曲明翡不想整蠱小孩,隨口八卦一句:“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啊?”
梁徽很好奇他的答案,忍不住側過頭,認真觀察他的神色。
提問的那一刹,他垂了垂睫,不遠處的演出燈光照在他的臉上,拉長了他睫毛的陰影,以至於交錯的光影明暗之下,看不出有什麽情緒湧動。
曲明翡催促:“快回答,給你十秒鍾的時間。”
她開始倒數。
10,9,8……3,2……
梁徽也默默跟她倒數,一直到1,梁遇才仰起頭,略冷清的聲線打破了四周嘈雜的喧囂。
“有。”他說。
說完後,他沒有再多說什麽,也沒有什麽多余的動作,好像剛才的回答於己無關,只是隨口冒出來的一個詞,輕飄飄地出現,又輕飄飄消散。
“徽徽,你對此有什麽意見嗎?”曲明翡卻沒放過他,轉頭問梁徽。
梁徽被她問得一愣,微笑著搖頭。
她嘗試用鼓勵來掩飾自己內心深處,某種莫名升騰卻又不該有的低落和滯澀:“沒什麽,不過現在還是應該以學業為重。”
梁遇輕輕嗯一聲,以示認同,這段體現姐姐友愛弟弟恭順的戲碼就此圓滿結束。
才為難完他,下一局很快輪到梁徽遭殃,曲明翡冥思苦想,試圖琢磨出一個高難度問題。
她看看緊握住梁徽手的謝渝,又看看神情漠然的梁遇,忽然靈機一動,問:
“如果謝渝和梁遇都掉海裡了,不救就會死,你選擇救哪一個?”
她這個問題雖然幼稚無理,但無異於晴空一聲炸雷,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梁徽身上,就連陸學林都幸災樂禍地看了謝渝一眼。
——看吧,要你為了梁徽放棄出國吧,她肯定選她弟。
謝渝注意到他的眼神,視線驟然冷卻,但他心裡仍存了一絲淡淡的希冀,期待在她心裡分量更重的人是自己。
梁徽怔了半秒,得體說:“都救。”
“不行。”曲明翡否決:“你這不算回答,我說是救‘哪一個’,只能選他們倆中間的一個,非此即彼,沒有第三個答案。”
梁徽遲疑。
她早有答案,重要的是,怎樣表述才會不傷害到另外一個人。
曲明翡毫不留情又開始倒數:“10,9,8……”
梁徽拖到最後一秒,才無奈搖搖頭,笑著說:“明翡你總是為難人。”
曲明翡搖著她的手臂:“快點說!”
“如果不選阿遇,我媽回來會找我算帳的。”她巧妙地把緣由推給母親,曲明翡獲悉答案,心滿意足松開手:“嗯,我懂了,你就是選梁遇嘛。”
梁徽笑而不語。
這個問題總算揭了過去,謝渝心裡卻空落落的。他知道,選她的親弟弟是人之常情,他本就不應該介意。但還是想讓自己排在她心中第一位——畢竟,如果讓他在家人和梁徽之中選,他絕對毫不猶豫選她。
https://palace-book.com/ 聖殿小說
遊戲繼續下去,他卻心不在焉,始終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梁徽欲哄哄他,趁休息時拉拉他的衣袖:“我們去海邊吹吹風吧。”
兩人離席,遊戲自然難以為繼,曲明朝有電話要接,陸學林家裡催他回去,於是場地只剩下梁遇和曲明翡兩個人坐著。
曲明翡百無聊賴,完完整整聽了一首歌,散漫的目光漸漸挪移到梁遇身上。
寡言的少年依舊端坐著,不發出一點動靜,在迷亂斑斕的燈照下仿佛一座精美而冰冷的象牙雕像,完全無法探究他的心情和思緒,這些難以名狀之物全都像暗流一樣潛伏在他青澀的身軀裡,猶如雕像中封固的秘密
只有他的目光是有實質的,就好像,海邊無限延伸的寬闊水面,雖然平靜,底下卻有無數漩渦兀自潛流,沉鬱而隱忍。
曲明翡循著他的目光看去——
那正是梁徽離開的方向。
一種可怕的猜測恍如重錘擊中了她,她似乎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試探道:
“誒,梁遇,你喜歡的人……”
“是你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