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渝一晚上夜不安寢,凌晨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快到中午醒來,他起床時,發現梁徽已經不在床邊,走到客廳一看,她正坐在沙發上和梁遇聊天。
面對梁遇,她像是融化一般,不複昨夜的生硬冷漠。
兩人融洽的景象簡直將他逼到快要發狂。
謝渝胸悶,他深呼吸以緩解身上的火氣,微笑坐在梁徽旁邊:“你們在聊什麽呢?”
“排球省賽。”許是和弟弟聊過天,她看起來比昨晚上開心許多:“你怎麽才起床?都到中午了。”
謝渝微窘:“反正周日,多睡點。反正電影下午才看。”
邊說著,他邊摟過梁徽的肩膀,讓她側靠著自己——梁遇在的時候,他只能以這種方式來彌補內心的匱乏。
梁遇瞥了一眼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匆匆別開視線。
有人不得不竭力克制,有人不得不竭力佔有。
而身處三角中心的梁徽,卻不清楚兩個男生心裡的彎彎繞繞,隻想著下午要看的電影。
出門時她換上一身淺綠色襯衫和牛仔短褲,戴頂遮陽的帽子,要走的時候還俯下身,摸了摸小貓的頭,笑著和它說聲再見。
這家電影院和劇院是一起的,早上了年紀,不在富麗堂皇的商場,而是在安安靜靜的文化區。來來往往的大多是學生,因暑熱難耐,人手拿一杯奶茶或者別的飲料,走在林蔭下。
三個人驗好票,依次走入影廳。這裡設備不算新,燈光也發暗,但人格外多,擠湧在一起。
謝渝望了便皺眉,低頭問:“怎麽在這裡看?”
“這部電影是重映,比較冷門,只有這裡有。”
“這麽想看這部嗎?”
“我之前看過原著,寫得很好。”梁徽遲疑問:“你不想看嗎?”
謝渝忙搖頭:“挺想看的。”
這部電影據說改編自帕烏斯托夫斯基的《金薔薇》,但劇情有所出入。
燈光一暗,梁徽摒去雜念,全身心投入到故事裡。
故事發生在巴黎郊外的貧民窟,裡面住了金匠、鐵匠、鞋匠等一些依靠體力維生的人。
主角是一對相依為命的兄妹,哥哥正是一名金匠,而妹妹,是一個美麗的盲人。她不能獨自出門,每次出門都要哥哥扶著她,耐心給她指路。
但街坊鄰裡有一群壞孩子,總是在出門的路上圍著兄妹倆,大聲取笑戲弄:“小瞎子又出門了?什麽都看不見,出門幹什麽。”
“還擋住我們的路。”
“以後不會有傻子願意娶她吧。”
妹妹內心苦悶沮喪,之後整日整夜龜縮在家裡,再也不願意出門。
哥哥為了開解她,每天找一些芳香的花草來取悅她,把那些薔薇花、向日葵、睡蓮全部放在她橙紅色的裙子上,讓她聞一聞它們不同的香氣
可是她依然不開心,愁苦著臉問哥哥:“我也能得到幸福嗎?”
“世界上每個人都能得到幸福。”哥哥說,他是個虔誠的基督徒,此時正小心翼翼地把妹妹胸口弄歪的十字架放正:“你當然也可以。”他忽然想起童年時聽過的一個故事:“我聽別人說,只要得到金薔薇的人,就會幸福。”
妹妹執著地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到他的衣領,小聲問:“我會有金薔薇嗎?”
哥哥說了句俏皮話:“你可能沒有金薔薇,但你會擁有幸福,相信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兄妹倆的虔敬打動了上帝,某天有個彬彬有禮的富家公子,經過這窮苦且常年散發濁氣的街道,對妹妹一見鍾情。
兩個年輕人很快墮入愛河,富家公子不顧家族的反對,毅然和妹妹結了婚。
哥哥很滿意妹妹的歸宿,他決心送她一件新婚禮物。
其實這個時候,他的壽命已經不長了,常年的窮困和艱辛勞動摧毀了他的健康,他得了肺癆,在當時是致死的疾病。
可是對她的親情激發了這衰朽的年輕人剩余的全部生命力,他每天起早貪黑,收集給客人造首飾時漏下的那麽一點點金粉,日積月累,造成一塊小小的金錠。
為了防止它被偷走,他晚上握著這塊金錠睡覺,感到它在發熱,無比滾燙地連接他的血管,一直連通到他喘不上氣來的肺——誰也不知道,在這肮髒鄙陋的金匠的房子裡,皺巴巴的床和消瘦的年輕人身邊,有一枚小小的,正散發著明亮光輝的金子。
死神每天拖著鐮刀在他身後追趕,哥哥開始打造薔薇花一片片精致的花瓣,他的技術巧奪天工,據見過的人說,那些花瓣都有著天然的褶皺,慢慢地由大變小,簇擁著中間小巧的花苞,它有著心臟的形狀。
在和妹妹約見面的那一天,他終於鑄造好最後一片花瓣。當他拿著那朵輕巧的金薔薇的時候,他的眸子漸漸黯淡,喉嚨裡湧出大口大口的鮮血,頭不堪重負撞到桌上,一陣悶悶的鈍響,像有什麽逝去了。
那天風雪太大,妹妹和丈夫的馬車被雪堵在大道上,晚上才到金匠的房子。
她不知道哥哥已經死去,茫然地坐在他常坐的椅子畔,手摸索到他熟悉的臉、熟長滿老繭的手,以及他手心緊握的一朵花,又像薔薇又像心臟一樣的形狀。
雖然她的眼前一片黑暗,但她仿佛能看到有一朵薔薇花,浮在漆黑的視野裡,慢慢旋轉著,發出金燦燦的光亮,像黎明暗藍色的天空邊緣微綻的晨曦——她沒有親眼見過,卻篤定它會是這樣。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見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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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更適應主題,改編了一下金薔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