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間窗戶正對著院前,未關,梁遇輕輕拉開窗,翻越到房間裡。
沒有開空調,窗外的夏天開始蔓延,他坐到書桌畔,打開台燈,嘗試用學習來麻痹他感覺的那部分,絲毫不管他胯間的隆起。
性欲令他短暫地快樂,長久地惡心。
日色消失殆盡,黑暗蠶食四周,只剩下台燈亮的這一角。
亮黃的光線下漂浮著書上的灰塵,像海底細小的浮遊生物,一輩子照不到陽光,與他暗處共呼吸。
梁遇停下筆,拉開抽屜,在最裡面抽出梁徽的綠絲巾。
黃光下它像燒焦的樹葉,但依然柔韌,殘余著她的氣味——如果繞在他的脖子上,慢慢地收緊、扼住他的咽喉,那他將在她的氣味和顏色中縊死。
他想過各種各樣的死法,或血腥到慘烈,或安靜到沒有聲息,心懷惡意想讓梁徽為他傷心痛苦,記掛他一輩子,哪怕她會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心裡總有個角落是屬於他的。
但是——梁遇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淡紅色的視野中他看見很久以前的梁徽,那是他溺水醒來以後見到的她,蒼白而脆弱,滿臉的淚水被陽光照得透明,仿佛一秒鍾以後她就會蒸發。
年紀尚小的他那時不徹底明白眼淚的含義,只是不停地給她拭著擦不完的眼淚,笨拙的、小心翼翼的。
“阿姊,不要哭。”
*
做完後,梁徽又洗了個澡,她有時對乾淨的要求到了苛刻的地步,無法忍受一點粘膩。
謝渝去洗澡,她坐在沙發上,捧起那本《潛研堂集》,繼續翻閱。乾嘉學派治史嚴謹,考據精微,作者作為清人,還冒風險記錄南明嘉定一事。
她向來喜好分析這種歷史罅隙間現實的殘余、史學家諱莫如深的語調,不禁看得入迷,未曾發覺梁遇從門外進來。
等梁遇把包放在沙發上,她聽見響聲,看一眼牆上掛鍾,奇道:“今天不用打球?這麽早回來?”
梁遇剛剛在臥室裡呆了許久,又翻牆出來,裝作才回來的樣子,此時聽到她的疑惑,心想著,難道她沒看到自己發的信息麽?
他迂回問:“嗯,今天不打球,在學校自習了會,我剛剛發的信息你看到了嗎?”
梁徽打開手機看一眼:“沒有啊。”她把聊天界面給他看:“你發了麽?”
梁遇快速掃一眼,沒找到自己傍晚發的信息。
他大約知道發生什麽,若無其事說:“可能是我記錯了。”
梁徽關心他:“你每天就是學習和排球,多放松一下,不然很多事容易記混。”
梁遇點頭:“好,知道了。”
“每次答應得倒很快。”梁徽略略皺眉,神情依然帶著長姐特有的關切溫柔:“也要做,明白麽?”
第二天周六傍晚,吃完飯後,梁徽拉著他倆去逛公園,自然是為了帶日益繁忙的弟弟散心。梁遇滿腹心事,但不想掃她興,不僅耐心作陪,話也比平常多了些。
等回去,三個人在院落乘涼,梁遇提醒她:“姐,我剛剛一直聽到小貓在叫,是不是缺糧了?”
“這樣嗎?”梁徽成功被他支開:“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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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院子裡空氣頓時死寂下來,就連生機勃勃的蟬鳴也變得格外尖銳刺耳。
梁遇忽然出聲,語調冷冽:“你是不是刪了姐姐的信息?”
謝渝不答,他從椅子上起身,預備回屋裡,不料梁遇直接上前,拽住他衣領,壓低嗓音說:“謝渝,我最後一次警告你,不要把姐姐當做顯擺或者打壓我的工具。”
謝渝知道昨天那事做得有些過火,但能刺傷自己最討厭的情敵,撲滅他那些齷齪心思,也不算虧。
很顯然,昨天那件事把他傷得夠深,不然現在也不會過來找他算帳。
這就值了。
脖子被他勒得發痛,血一陣陣往臉上冒,謝渝扯出衣領,語帶嘲諷說:“你胡說什麽?你有什麽立場干涉我和她的感情?”
“我在說什麽你心裡清楚。”梁遇怫然,壓得鋒利的眉眼死死盯住他,眸中滔天的怒火像要把他撕碎:“因為她喜歡你,我可以暫時容忍你的存在,但如果再讓我發現你不尊重、不珍惜她——”
“我不會再放過你!”
話畢,梁遇越過他,徑自走入屋簷下。
謝渝咬牙,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幾要把指骨捏碎。
有生以來,沒人敢這樣和他說話。
他最恨的就是梁遇這副把梁徽視作所有物的姿態,他有什麽資格決定誰留在她的身邊?又有什麽資格說出“容忍”這兩個字?
明明,她是隻屬於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