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沫生

發佈時間: 2025-01-31 18:4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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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徽在第二天下午回鷺州。
今年或許是最炎熱和潮濕的一個夏天,驟雨頻繁,雨後馬上又是太陽的暴曬,氣溫直逼四十度。水泥和樹木吸納無數熱氣,在低壓的灰雲下噴吐而出,濃稠而渾濁。
就在車站和家之間的路走了半晌,梁徽已是頸汗沁背,被暑氣熏得頭腦昏漲,一回家就打開冷氣和風扇,側靠在窗邊沙發,仰首望向窗外蓄積陣雨的渚雲,像灰色的湖泊。

她想到今天早上,明翡母親又和曲明朝的父親吵起來了,兩人爭執的響聲巨大,堪比過年敲鑼打鼓。她和曲明翡被困在那團理不清頭緒的對罵中,像兩個僵硬的木偶人。
“人都死了,他們還在惦記錢的事。”曲明翡湊在她耳邊,吃吃地笑:“曲明朝看到會不會氣活?”
梁徽望著她神經質的笑顏,心裡湧上一股悲涼,只是搖頭。
“你知道嗎?他死了,我更恨他,因為他懦弱!”女孩兩道纖細的眉因為憎恨而深深地皺起:“他寧願去死,也不願意……”
她不再說了,因為她的母親推門而入。梁徽看到她驟然從沙發上站起,冷著臉離開,一襲白裙就像一張蒼白的紙,漂泊到漆黑的走廊中,漸漸消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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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調溫度太低,梁徽打了個寒噤,意識從早晨記憶的泥沼中掙脫而出,夢魘乍醒般,渾身冷汗。
在曲家的經歷像一面鏡子,照出她和弟弟撲朔迷離的未來。她也會被命運之線牽引著,走向相似的路嗎?

她深吸一口氣,從沙發上坐起,提著水壺倒滿水,準備喝茶靜靜心。
水壺加熱,咕嘟咕嘟發出氣泡破裂聲,她蹲在櫥櫃邊翻尋茶葉,摸索到一罐永春佛手,揀出一捧青翠倒入杯裡。
茶香被沸水衝出,盈於滿室。梁徽端起茶杯,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不禁心下一頓,瞥了眼櫥櫃上擦得透亮的鏡子,裡面映出個修長的人影。
心弦被狠狠彈動了一下,手指緊扣著水汽密布的杯沿,梁徽略微艱難地轉過身,語氣已無法再如以前坦然:“你回來了。”

“嗯。”梁遇把包放下,看著她端茶坐到沙發上。梁徽被他滾燙的目光澆著,動作極為不自在,但還是仰頭迎接他的注目。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幾天沒見,他好像也瘦了,一對烏眸在陰天光線下黯沉如隕星,閃著病態又執著的光亮。
離開對方,他們都像失去養分的植物,在孤獨的世界緩慢地枯萎。

兩人在寂靜中對視良久,她捏著沙發上柔軟的坐墊,忽然下定決心,顫著聲開口,像用盡了全身的氣力:“阿遇……你要不要,坐到我身邊?”
梁遇怔忡,半晌反應過來,低低嗯了一聲,穿過桌椅間狹窄的通道,朝她走來。

他坐在她身邊那一刻,她伸手撫摸他的臉,輕聲說:“你瘦了”。
臉上傳來她手心細膩溫熱的觸感,梁遇晃神一瞬,眉眼間掠過不可置信。
梁徽見他神情,有些臉熱,欲收回手,卻被他牢牢摁住。
少年握住她的手腕,幽深的眸子閃光灼灼地盯著她,唇慢慢貼近她的掌心,烙下一個滾燙的吻。
她渾身繃緊如弦,但還是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上,將他脖頸環圍。柔潤唇瓣微張,軟軟喚他的名字:“阿遇……”

作為回應的是後腰他手臂傳來的力道,她像跋涉許久的倦鳥歸回他的懷中,依戀這永遠停在原地等她的巢。嘴唇像一尾乾涸的魚,全身心地貼近和感受他唇上的濕潤。
男孩子的吻青澀而急躁,只會用唇瓣重重在她唇上摩挲,一腔渴念欲發泄又找不到出口。她輕顫的指尖抱緊他的腰,探出舌尖輕柔舔掃他緊閉的唇縫,他這才恍然大悟般,灼熱的舌滑入她唇齒間,卷著她羞怯退回的小舌貼蹭纏繞。

屋內漸漸傳來綿綿的水漬聲,他含著她的唇舌像含著一枚成熟多汁的莓果,舌尖在溫軟中來回舔弄,吸吮溢出的汁液。
她禁不住喘氣,手滑落到他緊箍住自己腰的手臂上,感受到他的皮膚似乎帶著熱火,欺到她的身上,隨著血流散到四肢百骸。

周圍世界緩緩下沉,陷入到無人知曉的地底,不再能聽見其余的聲音。四周變得很安靜,被刻意忽視的禁令卻在她的血液和腦海中築了巢穴,似漫天飛蟲越過頭頂,無休止地嗡嗡鳴響。
她輕輕閉上眼睛,任由自己被拋到這嘈雜的聲浪中,如同海面隨波逐流的泡沫,領受罪惡的撲打與洗禮,縱使世界在此刻間悉數傾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