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在某日一個傍晚忽然回來,彼時落日正掛在鄰舍屋脊上,紅大如銅盆。梁徽收好曬完的衣服,從陽台下來。梁遇也洗完水池裡最後一隻碗,走到客廳,兩人不約而同聽到咚咚咚幾響敲門聲,驀地相望一眼,快步走去開門。
“媽。”
太久沒見,她看到母親,整個人難免有些恍恍惚惚的。梁冰站在門外,身畔立著一隻老舊的黑色行李箱,手上大包小包提了好幾隻,滿臉的疲倦。她勉力直起腰來,對著姊弟倆熱切地笑答了一聲。
梁徽和梁遇拿過她的行李和物件,放到客廳,中間有一袋青橄欖,青色的果實裹在透明塑料袋裡,上面仍余水珠。梁徽留了個心眼,挑了十幾枚出來洗淨,擺在果盤裡。
梁冰卸下這些負累,又終於到家,身上的疲憊和熱悶席卷而來,她隨便找了個椅子靠坐著,抽出幾張紙擦汗。梁遇端了一杯晾涼的茶水,放到她面前。一碗冷茶下去,身上的暑熱仿佛被潑得一乾二淨,她這時才有閑心抬眼,打量忽然長大成人的兒子。
目光觸及他猶帶青澀的面龐,梁冰愣了一下,又眨眨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定睛看他。
梁徽端著鋪滿橄欖的果盤出來,正好看見梁冰愕然的眼神,她趕忙走過去,微笑著將果盤橫插入二人之間。
“橄欖洗好了。”她輕聲喚:“媽,不嘗嘗麽?”
母親回過神,順著她的話頭牽引到橄欖上:“哦,你們也試試,我在小區附近看到有人賣,嘗了嘗味道很不錯。”
她塞了一枚給梁徽,再揀了一枚,看了梁遇一眼,遲疑著遞給他。
梁徽捕捉到她的神態,和梁遇與往日同樣冷淡的容色,輕輕咬了口手裡的青果,純粹的酸澀即刻在口中傳開,隨後是一縷若有似無的回甘。
她預備再開口,但梁冰的心思似乎移轉到她身上:“徽,最近怎麽樣了?”
“還好。”梁徽又咬下一小口橄欖:“學校的事不太多了,保研面試很順利。”
梁冰甚是欣慰地點頭:“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過。”
面對梁徽,她顯然沒有對著梁遇那般拘束和生分,兩人聊了半晌,她又提到謝渝的事:“你真和那孩子分手了?我覺得你們很合適,而且很般配,不給他任何一點機會嗎?”
梁遇此時也跟著抬頭看她,梁徽搖頭:“不會複合,我覺得他不尊重我。”
“那……”梁冰欲言又止,搖搖頭遺憾地說:“還是分開比較好,我女值得更好的。”
“不過,你也不能總悶在家裡呀,現在沒什麽事,多在學校認識幾個也很好。”
“不要只看皮相,男人長得漂亮最靠不住。”她頓了頓,繼續說:“人品性格家境最重要。”
梁徽附和地點點頭:“知道了。”
母親一回來,她和弟弟自然不能和之前那樣親密,在沙發上坐得遠遠的,眼神接觸都極少。梁遇本就寡言少語,有記憶以來又是被父親和外婆養大。再加上她覺得,似乎因為他酷似父親的容貌,母親對他不太熱絡,兩人講話時,總透著一股疏離。
她竭力嘗試緩解兩人關系,但不論是母親,還是弟弟,好像都心不在焉、毫不搭調,梁徽隻好失落作罷。
到晚上,果盤內的橄欖已經沒了大半,茶杯半空,她和母親嘴裡的話也逐漸枯竭了,梁冰開始收拾衣物,又帶著一身熱汗跑去洗澡,留她和梁遇在客廳相對而坐。
青橄欖留下的味道在她口中陣陣泛著酸,梁徽端起茶杯,緩緩走到茶桌邊,衝了一杯茉莉香片,橫橫豎豎的茶葉迎著熱水撲騰起伏,像她錯綜複雜的思緒。
身後追上來他熟悉暖熱的吐息,梁徽恍然一瞬,下一刻已落入他懷裡。
吻隨著甜絲絲的茉莉香,纏綿地落在她的頸側,她的指尖被茶上水霧洇濕,脖頸皮膚被他的唇浸潤,都像披了層迷離氤氳的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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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整天,他下午放學回來,兩人匆匆吃過飯,都未曾親近過。對他觸碰與氣息的貪戀戰勝理智佔據上風,梁徽回頭抱住他的腰,將側臉倚在他肩頭,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他伸手探向她長及脊背的細密發絲,手指圈圈卷過她的發,低聲問:“你真的會去找別人?”
梁徽一怔,睜眼疑惑地望向他:“別人?”話甫一出口,她立刻反應過來,搖頭道:“不,我只是怕媽多想。”
他放下手,雙臂牢牢緊抱住她的背,低低嗯了一聲。
她好像懂了,他剛才頻頻走神,究竟是為了什麽。她伸出手,緩慢地挪移到他胸前,纖細手指停駐在他起伏不定的心口,似乎要讓他安心下來
仰頭認真地注視著他,她柔聲說:
“你也別多想。”
“我心裡……再容不下第二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