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一日不可無君,家一日不可無主。
多番權衡之下,群臣決議,若三個月後再無任何消息,便擁立唯一的皇嗣為新帝。
再遙尊那位下落不明的衡武皇帝元循為太上皇。
熾繁未出月子,暫時只能按捺下來專心修養,耐心蟄伏。
她半躺在床上,渾身裹得嚴嚴實實的,手中捧著一個湯婆子暖手。
令荷正在一旁的小床上逗著繈褓內已經睜眼的嬰兒。
她歎道:“這孩子倒是隨了父親,生了一雙淺色眼眸。”
熾繁回憶前世兒子元轍長大後的模樣,簡直跟那暴君好似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
思及此,不免又有些擔心前世她死後,那宛如稚子的癡傻兒子該如何應對一切……
半晌後,她忽然道:“令荷姐姐,尋個由頭安排褚將軍前來,我有事要問他。”
令荷不假思索便點頭應下。
她又問道:“如今密旨已毀,譚大總管那邊,可還要處理?”
內監大總管譚福安原本手持令崔熾繁殉葬的密旨。
一直到前些天,尚未滿月的小皇子被確立為下一任帝王。
譚福安生怕小皇子長大後記恨自己逼死其母,便主動投誠,交出密旨並當場銷毀。
熾繁思忖半瞬,才道:“譚福安是個識時務的,既然密旨已毀,便不必再管他了,日後還有用得上他的時候。”
“是。”令荷又道:“我這就去傳召褚將軍過來。”
隨即,她喚乳母們來將小皇子抱去側間,自己退了出去。
正巧,褚定北當下便在宮中,剛從勤政殿與諸位宗室大臣商議完出來。
得了傳召,他一路暢通無阻,大步流星進入太極殿內。
“微臣拜見貴嬪。”褚定北不矜不伐,拱手行禮。
只見他一身褐色鶴紋官服,銀冠束發,體魄雄壯,虎背熊腰,立在殿內好似一座小山。
熾繁勾起一抹盈盈淺笑,“褚大司馬不必多禮。”
“不知貴嬪宣召微臣前來,所為何事?”褚定北不卑不亢問道。
熾繁仍半躺在床榻上,軟聲打趣:“無事便不能見你嗎?”
褚定北下意識抬眸,正巧對上了女人一雙含情脈脈的水杏眼眸,心律刹那失衡。
忙不迭移開了眼,他才從那種受蠱惑的狀態解脫出來。
見他肅臉不語,熾繁才開門見山道:“原先沒來得及問,不知大司馬前一世是何時離世的?”
褚定北遲疑了半瞬,才一字一頓道:“承寧二十三年,九月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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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繁聞言驚詫,“本宮崩逝沒一個月,你也死了?”
緊接著又追問:“元轍呢?本宮走後,他如何了?”
褚定北剛毅肅穆的面容,神色突然變得古怪起來。
他努力以輕描淡寫的語氣道:“微臣,正是喪命在他的手上。”
熾繁微怔,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心中卻暗喜,不愧是她崔熾繁的孩子!
既然有膽魄除去權傾朝野的大司馬,想來前世的元轍也定不會如她設想那般,備受欺辱的……
旋即她又收斂了情緒,壓低聲音問:“如今仍未找到武帝的屍首嗎?”
褚定北隻搖頭,緘默不言,神色凝重。
於他而言,武帝元循前世今生皆有提攜之恩。
他卻因一己之私,做出這等恩將仇報、欺君罔上之事,委實枉為人臣……
熾繁一眼看穿他的矛盾心思,心中嗤笑。
極快醞釀情緒後,她忽地下了床,緩緩走到高大健碩的男人跟前。
因尚未出月,嬌小女人渾身上下裹得臃腫,但一雙瀲灩水眸紅彤彤的,含著淚珠。
熾繁虛虛地攬住男人勁瘦的腰,佯裝怯弱:“如今我只是個任人拿捏的小小貴嬪,如同俎上魚肉,幸好有你。”
褚定北背脊一僵,隻覺從頭到腳好似無端過了遍戰栗。
女人清幽淡香的氣息一靠近些,他胯間碩物便瞬間起了反應,甚至硬脹到生疼。
他無法抗拒這種自心底隱秘處騰起的絲絲縷縷的顫栗和愉悅。
前世如此,今生,也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褚定北低聲道:“微臣會命舊部早日搜尋到屍首的。”
即便人還活著,也會變成屍首。
否則一切前功盡棄,功敗垂成。
熾繁眸底閃過一絲喜色,卻沒多說什麽。
與此同時,遠在千裡之外的譙州渦陽郡,淮水北面支流渦河沿岸一處村莊內。
一個異族長相的高大男子氣若遊絲地癱在堆滿乾草與木柴的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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