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太極殿的大宮女清雲姑姑親自來傳話,今日的新婦敬茶自然也只能不了了之。
回到正殿內,長孫芙身上仍有些酸痛,索性便倚坐在軟榻上歇著。
元轍也筆直端坐在軟榻的另一端,不疾不徐地端起茶盞細品。
一旁紫檀木茶幾上的鎏金博山爐青煙嫋嫋,龍涎香幽幽的淡香不斷在殿內縈繞。
見他的小皇后蔫蔫的,元轍心中莫名有些困惑茫然——
她想成為皇后,如今也如願了,現下何故如此?
遲疑良久,元轍才啟唇詢問:“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適?”
長孫芙勉強勾起一抹淺笑,“回陛下,妾身並無不適。”
元轍心直口快,“那皇后為何看起來一副怏怏不樂的模樣?”
長孫芙聞言下意識抬眸,便撞入了男人深邃不可見底的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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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相撞的刹那間,兩人都呼吸微滯,心跳漏半拍。
元轍忙不迭握拳抵在唇邊,佯裝輕咳了幾聲,耳尖卻悄悄紅了。
長孫芙則是羞赧垂首,小臉霎時染上一抹緋紅。
“啟稟陛下,妾身身子並無不適……”她低聲軟語說道。
略頓了頓,她又道:“只是妾身有一心事,能否請陛下為妾身解惑?”
“你說便是。”元轍直截了當地應下。
長孫芙心中斟酌片刻,旋即才小心翼翼問:“自年初被陛下冊立為後,妾身便鮮少入宮向太上皇后陛下問安,不知太上皇后近來可好?”
男人英氣劍眉倏地一蹙,“怎麽還不改口?你是朕的皇后,合該與朕一樣稱太上皇后為母后才是。”
“是!”長孫芙喜上眉梢。
元轍眸光微動,繼續道:“母后近來極好,你這半年來入宮少了,她還時常提起你來。”
一聽這話,長孫芙整顆心提了起來。
“敢問陛下,可否告知妾身,母后都說些什麽了?”
元轍挑眉,“無非是些說想念你的話,母后一向疼你,你能入主中宮她也是極滿意的。”
長孫芙微微一怔,隻覺有些不可置信。
她囁嚅著問:“當真?可……為何母后方才不讓妾身過去敬茶行禮呢?”
元轍略有些不自在,“許是母后聽說了昨夜的事,才讓你好生歇一歇罷。”
“昨夜的事?”長孫芙滿心不解。
元轍摸了摸鼻子,“昨夜你不知為何忽然昏了過去,朕便命人傳了太醫。”
長孫芙瞳孔微震,霎時羞得臉頰紅燙。
她隻知昨夜事畢後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哪裡知曉竟還傳了太醫過來……
沉吟半晌後,她又試探著問道:“陛下,既如此,不如咱們還是去一趟太極殿罷?新婚次日若不去敬茶,終究不妥。”
“你身子可還有不適?”元轍注視著她,認真詢問。
長孫芙搖了搖頭,神采奕奕道:“妾身並無不適,咱們即可便啟程前往太極殿罷?”
“嗯。”元轍也順了她的意。
待這對新婚帝後來到太極殿時,正好碰上的午膳時分。
膳廳內,太上皇元循正興致盎然地親自為太上皇后崔熾繁布菜。
“兒臣參見母后!參見父皇!”
元轍不卑不亢地躬身作揖,長孫芙則是俯身行萬福禮。
“不必多禮!”崔熾繁笑著問:“不是說了讓小芙今日好生歇歇,怎麽又來了?”
長孫芙羞赧不已,“兒臣已經大好了,自然該來給母后與父皇問安的。”
崔熾繁莞爾道:“你們還沒用過午膳罷?快坐下來,正巧今日的膳食頗豐,咱們一家四口也夠的。”
長孫芙聽聞“一家四口”這話,更是確認了太上皇后對她並無不喜,心中喜不自勝。
元轍見她呆呆立在原地不動,便抓起她的手拉著她往膳桌的東側坐下。
然而,少女的小手柔嫩綿軟,握在手裡好像沒骨頭似的。
這般微妙的觸感,讓他心底莫名勾起一陣漣漪……
正值深秋,常言道:秋風起,蟹正肥。
如今南北一統,南邊兒各地的四時特產也源源不斷送入洛陽來。
眼下這張楠木大膳桌上便擺了滿滿一桌的陽澄湖蟹。
“漉漉別動,朕給你剝就好,免得傷了你的手。”太上皇元循躍躍欲試。
“我不要蟹黃,太寒了。”崔熾繁嗔怪道。
“好好好,朕隻給你剝蟹腿肉。”元循絲毫沒有不耐煩,語氣還頗為寵溺。
元轍與長孫芙對此都見怪不怪了——
自他們倆記事起,這對太上皇夫婦便是如此相處的,他們也不覺有任何不妥。
長孫芙見身旁男人一直抓著她的手不放,她便試探著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元轍這才松開了手,耳尖卻紅紅的。
旋即,他壓低聲音道:“朕也幫你剝蟹,你喜歡蟹黃還是蟹肉?”
“妾身自己來就好,就不勞煩陛下了。”長孫芙極小聲回道。
聞言,元轍面色微僵,冷著臉夾了幾隻螃蟹到自己跟前的瓷碟內。
他動作熟練地剝出滿滿一碗蟹肉,又用銀杓把蟹黃全部挖到另一個碗中。
隨後,他默默將這兩個碗都移到他的小皇后面前,什麽也沒說。
他這一系列動作全落入了主位上的二人眼中——
崔熾繁小聲暗歎:“元轍真的長大了,都會疼人了。”
元循沾沾自喜:“還得虧了有朕這個父皇多年來的言傳身教。”
長孫芙當即羞紅了臉,她方才努力剝了半天,一隻都沒剝出來。
沒曾想,身旁的男人兩三下就剝出這麽滿滿兩大碗的蟹肉、蟹黃來了。
“快吃罷,螃蟹冷了就腥了。”元轍催促道。
“是。”長孫芙莫名心生悸動。
膳畢,這對新婚的帝後才按著流程給太上皇夫婦敬茶,並行跪拜大禮。
崔熾繁命人取來她事先挑好的一整套赤金點翠紅寶石鳳紋頭面,並親自送給兒媳。
“好孩子,你母親與我多年來情同姐妹,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若元轍欺負了你,隻管來與我說,我定會替你教訓他的。”
“是。”長孫芙乖巧應下。
元轍卻是不滿,“母后說的什麽話,兒臣豈是那等……”
“閉嘴。”太上皇元循打斷兒子的話。
元轍這才悻悻然止住了後面的話。
轉眼到了數日後,元轍如往常般到洛陽北郊的皇家馬場內練習騎術。
正巧晉王元徐也在,他便隨意噓寒問暖了幾句。
晉王元徐是他父皇的堂弟,是以元轍也尊稱他一聲“叔父”。
“微臣聽說,皇后如今每日出入禦書房,跟著太上皇后一起學習處理朝政?”晉王元徐神秘兮兮地問。
“對。”元轍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旋即,他便在他的專屬馬廄內挑選一會兒要騎的馬。
晉王元徐卻自覺摸準了這個年輕帝王的心思——
被生母奪權也罷,可如今連皇后都要壓到他頭上去,這位年輕氣盛的小皇帝怎麽可能受得了?
“依微臣看,這女人當權就是牝雞司晨,皇后也委實是過分了,陛下也該管一管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