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濃,寒風凜冽,連寢殿的琉璃窗都被打得砰砰直響。
康玉儀本以為今夜會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不曾想,才剛在紫檀木架子床內躺下,她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寢殿裡地龍燒得正旺,仿佛置身春日一般溫暖舒適。
待皇帝忙碌完外朝政務過來時,映入眼簾的卻是這肚子高高隆起的小女人蜷縮成一團,正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皇帝隻覺心底那根弦陡然一緊。
他當即將人擁入懷中,動作輕緩地撫拍著女人的後背。
康玉儀卻遲遲沒能從夢魘中醒來。
緊緊閉合著的雙眸淚如泉湧,竟把男人胸前一大片衣袍都哭濕。
她啜泣著哽咽小聲道:“阿娘……不要……”
“嗚嗚……我不要給表公子做妾……”
皇帝聞言眉心驟然蹙起,深邃墨眸暗了下來。
正欲再細聽她的夢中囈語,懷中女人卻又忽然靜了下來,呼吸平穩,沉沉安睡。
皇帝不禁陷入沉思——
表公子?當年表兄崔沐霖確實找他討要過他懷中這女人,可他當時便直截了當拒絕了。
她何至於時隔七、八年仍在因此事夢魘?
緘默思忖良久後,他懷中這身懷六甲的嬌小女人驀地睜開了眼。
一雙杏眸濕漉漉、紅彤彤的,仍氤氳著朦朧的霧氣。
“陛下……”康玉儀一張口才知自己的嗓音竟帶著濃濃的鼻音。
“怎麽了?”皇帝抬手擦拭她瑩白圓潤小臉上縱橫交錯的淚痕。
康玉儀仍對剛剛的夢境心有余悸,雙手緊緊抱著男人粗壯結實的手臂,意圖尋求安慰。
見她不語,皇帝徑自大手一伸,從床側小茶幾上取來一盞溫茶,喂到女人微微發白的唇邊。
康玉儀方才哭了一場,正好口乾舌燥的,張口便急急飲下了一整盞茶水。
“陛下,還要喝!”她搖了搖男人手臂,軟綿綿地撒嬌。
皇帝便索性起身去另一頭的茶桌上,將拿一直放在炭爐上煨著的茶壺取來。
倒在汝瓷茶盞內,將熱茶略吹涼了些,他才遞到康玉儀的嘴邊。
連皇帝都想不明白,怎麽每每在她身邊自己便會變得格外地有耐性。
他低聲又問:“方才夢見什麽了?”
康玉儀呼吸微滯,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沒什麽,就是做噩夢了……”
母親周氏再如何,終究是她的阿娘。
若那起子醃臢事被捅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世間恐怕沒幾個男人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險些失身給他人的……
那崔沐霖是當今聖上的嫡親表兄,自然不會怎麽樣。
況且,當時讓靜儀給她下藥的是母親周氏,罪名怎麽也算不到那表公子的頭上去。
她不過一介奴籍出身的妃妾,若因此失了聖寵,豈不是得不償失?
皇帝見她不願多說,倒也沒再追問。
轉眼到了年末臘月,除夕大宴在崇華殿內進行。
天色尚早,文武百官便攜家眷陸陸續續入宮赴宴,有序按定好的位次入席。
這寒冬臘月的,皇太后與太皇太后皆稱病不出。
康玉儀的肚子如今才七個月,卻大得驚人,仿佛隨時就要臨盆一般。
皇帝本想讓她也留在露華宮裡歇著,左右每年除夕都有這麽一遭。
奈何康玉儀一聽說喇庫部首領家那對兄妹千裡迢迢地入京參宴,怎麽也要盛裝打扮出席。
原先生怕那顏朵公主會被立為皇后並壓在她的頭頂上,今年在熱河出巡時她即便被屢屢冒犯也沒敢如何。
如今得知皇帝並無與北境聯姻之意,康玉儀暗暗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憋著一股氣兒。
一直到戌時三刻,欽天監測定的吉時到,皇帝才攙扶著身懷六甲的貴妃康氏一同降臨。
與此同時,禮樂奏起,鍾鼓齊鳴,絲竹管弦余音繞梁。
底下眾人紛紛起身,整齊劃一地行跪拜大禮——
“參見聖上!參見貴妃娘娘!”
喇庫部雖是北境最佔地最廣的部落,卻也只是屬於本朝的北境四十九部之一。
首領子女既來到了京城皇宮內赴宴,自然要入鄉隨俗,與群臣一同行跪拜大禮。
顏朵再怎麽心不甘情不願,也被兄長按著跪了下去。
她可是將來的一國之母,中宮皇后,怎麽能跪這小小的妃妾!
與顏朵一般深覺屈辱的還有另一頭的大長公主之女裴玉媗。
只不過裴玉媗慣會偽裝,面上仍端著一副溫婉嫻靜的大家閨秀模樣。
偏偏那個讓她倆恨之入骨的康貴妃,頭頂的元寶髻竟對稱斜插著一對赤金紅寶石九尾鳳釵。
依本朝慣例,普天之下唯有中宮皇后能佩戴九尾的鳳釵!
再看那康貴妃頸間所佩的瓔珞項圈,足有數十顆專屬帝後的大東珠!
底下眾人看在眼底,都心照不宣。
畢竟這康貴妃僭越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兒了。
被皇帝攙扶著在主位東側落座後,康玉儀當即興致盎然地朝下首巡視一圈。
很快她就找到了那身著中原服飾卻有些別別扭扭的顏朵。
因她們兄妹是遠道而來,所以安排的席位也相當靠前。
見這桀驁不馴的顏朵公主被氣得臉色發青,康玉儀心中暗笑。
但她也沒打算大庭廣眾之下落一個小姑娘的臉面。
旋即便把目光轉移到正下方,身著華麗七彩戲服的生旦淨醜輪番粉墨登場。
一曲《升平除歲》畢,緊接著便是更喜慶的《福壽迎年》。
底下眾人相互推杯換盞,熱火朝天,不時拍掌叫絕。
大殿外“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煙火在半空盛放,姹紫嫣紅,與整座皇宮的張燈結彩交相映輝。
康玉儀心底卻莫名泛出了微微的澀。
最後一回與父母共度的除夕夜竟已經是七年前了。
當時她與母親周氏起了爭執,一氣之下就冒著風雪跑了……
自從在元熙元年得封貴妃後,她的父母也一並脫了奴籍。
但父親康大海隻領了個從五品工部員外郎的虛職,並無其他封爵。
而宮中大宴一般隻邀請王、公、侯、伯及以上的爵位,與從三品及以上的大臣攜家眷參加。
尤其她多年來無數次拒見父母,內務府安排宴席之人自然也不敢擅自給她的父母遞各大宴席的帖子。
不過半瞬,皇帝便察覺到她的變化。
“可是哪裡不適?”他凝眉低聲詢問。
說話間,還將她軟乎乎的小手抓住揉了揉。
康玉儀這才思緒回籠,軟聲道:“回陛下,臣妾並無不適。”
可她那姝麗眉眼之間分明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愁霧。
皇帝劍眉擰得更緊了,“若是嫌吵,朕與你先行離席便是了。”
與此同時,一位唇紅齒白、男生女相的陰柔男子也正直勾勾盯著大殿正上方。
尤其是盯著端坐在是正上方東側的貴妃康氏。
此人正是博陵侯府的五公子崔沐霖,當今皇太后的母家內侄。
崔沐霖飲了一盞又一盞的美酒佳釀,許是有些神志不清了,竟癡迷地盯著皇帝表弟的女人看——
他滿心不解,怎麽世間會有康氏這等勾人的天生尤物?
如今挺著個大肚子都能叫他心神蕩漾……
那眼角眉梢帶著孕期女子特有的風韻,柔媚到似乎能滴出水來。
即便她身著不顯身形的華麗衣袍,崔沐霖都能想象出她掩藏在衣裙之下的身段兒是何等誘人。
從前在王府時,這康氏仍是個雛兒便生的凹凸有致,圓若藏桃的酥胸鼓鼓囊囊的,渾圓飽滿的翹臀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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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會子隻遠遠瞧著,便渾身熱血沸騰,恨不得當場撕碎了她的衣裳,將她佔為己有!
如今她得了皇帝表弟長達七年多的疼愛,又經過生產,恐怕那對蜜桃豐乳只會比當初更加招人疼了。
說不定還能吸出香甜誘人的奶水……
光是想象,崔沐霖便不由腹下一緊,胯間孽根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