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珆聞聲擡起頭，直直地撞進了他的視線裏。
事出突然，說實話，她現在腦子還有些混沌。
從賀宴舟的視角望過去，只能看見她手裏拿着東西，他以爲是之前說的相冊，便饒有興致地走了過去。
“媽把相冊找出來了？”他勾着脣角，卻在看到CD的那一瞬間，斂起笑容止住了步伐。
氣氛驟然之間變得安靜，賀宴舟垂着晦暗的雙眸，喉結微滾。
姜嘉珆仍舊坐在原地，仰望着他，試探着開口：“這張CD…是不是跟你家裏的那幾張一樣？”
“你猜到了？”賀宴舟掀起眼皮與她對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我…”她略顯緊張，“如果我說，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張CD，你信麼？”
賀宴舟見她一直擡着頭說話，索性直接挨着她席地而坐，“我信。”
曾經，他以爲她沒有回覆，就是無聲的拒絕。更何況……
賀宴舟看着沒有署名的紙條，自嘲似地扯了扯嘴角，人生的第一次表白，居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寫。
姜嘉珆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此刻的她，還不太能從賀宴舟給她寫過情書這件事情中回過神來。
“咚咚”，今晚她的房間還真是門庭若市，連她哥姜嘉鶴都來敲門了，“你們倆待在房裏做什麼呢，趕緊出來吃飯了。”
他說完話後，略帶審視地看了他們一眼，才轉身離開。
“先吃飯吧，其他的，等回家再說。”賀宴舟重新站起來，朝她伸出手。
這個時間和地點，確實不適合他們去追憶過去。姜嘉珆點了點頭，將那張紙條仔細地疊好放回專輯裏。
雖然說好了回家聊，可她總是在思考，這張專輯爲什麼神出鬼沒的，因此吃飯的時候就有些魂不守舍的。
“嘉嘉，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薑母打量着女兒，明明下班回來還好好的。
“嗯？沒有啊，我就是上班有點累。”姜嘉珆矢口否認，下意識地用餘光瞥向身邊的男人。
“那你們吃了飯早點回去休息，我看你們倆都瘦了。”有一種瘦叫媽媽覺得你瘦。
薑母起身去洗了些水果，給了他們一份後，又端着另一份給臥室裏的姜父。
“哥哥，你們等會兒也直接走麼？”
“嗯，你嫂子明天還要早起去做產檢。”蘇櫻懷孕快四個月了，肚子看着大了許多。
姜嘉珆瞭然地點點頭，“我的車還停在學校，你們順路載我們一程唄。”她已經沒有了散步回學校開車的興致了，而且還得把那幾個箱子都搬回去。
姜嘉鶴自然同意了。
臨走前，兩對小夫妻和薑母，以及從房間裏出來的姜父道別。
姜嘉鶴對他們說：“下週我送你們去醫院。”
他們倆都說好，姜嘉珆抿了抿脣，擔憂道：“有事就給我們打電話。”
“行了行了，你們就放心吧。再說了，宴舟不是就在醫院上班麼。”薑母揮揮手，讓他們都快點回家。
路程不遠，賀宴舟便婉拒了坐副駕的提議，和姜嘉珆一塊兒擠在了後座。
“哥哥，你前面靠邊就行。”姜嘉珆指了指學校旁邊的停車場。
“好。”汽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賀宴舟先去開車，姜嘉鶴幫忙把箱子從後備箱裏搬出來。在等待的間隙，兄妹倆聊了些近況。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搬家？”
“七月份吧，等這邊的房子到期了就搬。”姜嘉珆數了數日子，某人之前也提到說可能會提前搬。
“嫂子的預產期是什麼時候啊？”等孩子出生，她就要當姑姑了。
“大概在八月底，九月初。”蘇櫻坐在副駕上，眉眼彎彎地回答道。
作爲老師的姜嘉珆，第一反應就是，“這出生日期至關重要啊。”
是八是九，決定了幾歲上學。
蘇櫻讀懂了她的潛臺詞，輕笑一聲，“我倒是希望能晚一年上學。”
正聊着，前方駛來的車燈閃了閃，姜嘉珆眯了眯眼，是賀宴舟的車。
他們在學校門口分別，各自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車載音響裏，是姜嘉珆早上打開沒關的音樂電臺。此時，就像是命運的安排，電臺主持人播放了一首王菲的《笑忘書》。
於是，車廂裏開始迴盪起悠揚的旋律。
“你怎麼會想到送專輯？”姜嘉珆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賀宴舟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方向盤，思忖片刻後才朝她解釋，“因爲你唱了她的歌。”
他指的音樂課，姜嘉珆揚了揚眉，“所以，你以爲我喜歡她？”
賀宴舟沒有否認，清了清嗓子，回了她一聲“嗯”。
提起專輯，姜嘉珆的關節像是被打通了一般，“那天，林京澤在電話裏威脅你的CD，說的是這個麼？”
他沒想到她連這都記得，輕嘆了一口氣，承認了，“是的，我很少聽歌。也是聽你唱了，才去搜的她。林京澤家裏有親戚是做公關的，因此我就拜託他幫忙要了這些簽名CD。”
“那你書架上的那些……”她似乎也能猜到。
“都是想送給你的，只是沒想到第一次給女孩送情書，結果了無音訊。”賀宴舟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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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嘉珆很想解釋，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當時沒有發現那張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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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珆，你不用感到愧疚。”他反過來安慰她，“我沒有署名，就算你看見了紙條，應該也猜不到是我。”
的確，她怎麼可能會猜到天之驕子的賀宴舟，會喜歡她呢。
“爲什麼是我呢？”雖然是同班同學，但他們倆的交集屈指可數。
“你是語文老師，那一定看得懂紙條上的內容吧？”賀宴舟不答反問。
姜嘉珆的確知道那句詩的含義，在昏暗的車廂裏羞紅了臉。
賀宴舟猜到了她的沉默，低低地笑了一聲，伴着輕緩的音樂聲，用清潤的嗓音唸了一句詩詞。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姜嘉珆如同深夜暗自綻放的曇花，僅僅在某個瞬間顯現，就足以令他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