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十,御駕啓程。
往年避暑時,都是皇后擬了單子遞到御前,等陸昭霖看過再做刪減。滿宮的妃嬪,並非個個都能去。
今年也不知是因爲路途近還是什麼,除了還在禁足的秦修容跟和美人之外,倒是有一個算一個的全都被帶上了,皇子公主們更是一個不少。
秦修容禁足,她所出的康和公主便跟在了太后身邊。
饒是隻有半日路程,江詩熒到底已經有孕快五個月了,這一路下來,還是頗有幾分不適。
等到了園子裏,就有宮人領着妃嬪們去各自的住處。
江詩熒的住處名喚湘影居,別的好處不提,離陸昭霖的明光殿距離很近,不過百餘丈而已。
到了湘影居之後,她帶來的一應宮人手腳麻利地開始收拾佈置。
萬嬤嬤先把寢殿的裏裏外外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才請了她入內。
除了萬嬤嬤,宮女這邊兒她帶了阿圓、紅英、蘭卉、紅珊四個。
太監則是帶了於成益、小軒子、小亭子、小路子、小平子五個。
此外,小廚房裏的三個廚子,也都被她帶上了。吃食上是頂頂要緊的,萬萬不可疏忽。
餘下伺候的人,都是園子裏這邊兒補上來的。
寢殿內間,阿圓和紅英伺候她換衣服時,就聽她道:“園子裏送來的人,你們都盯緊了些,讓於成益把他們的底細都查一查。”
阿圓道:“娘娘放心。”
才從內間出來,就有宮人傳話,說是姚興德求見。
一進屋,姚興德就滿臉帶笑行了個禮:“奴才參見娘娘。”
“姚公公起吧。”江詩熒慵懶地靠在椅子上,問他:“姚公公怎麼來了?陛下那邊兒可還好?”
姚興德道:“娘娘放心,陛下那邊兒已經安置妥當了,一切都好。陛下原本想親自來看您,但是前朝那邊兒忽然有大人求見,便讓奴才來問問,娘娘的身子可好?可有被累到?”
“自是前朝的事要緊。”江詩熒抿了抿笑,道:“本宮一切都好,有勞陛下掛懷着了。”
姚興德道:“娘娘無恙,陛下便能放心了。”
姚興德才走,太后那邊兒就派了晴山過來,也是關懷她的身子。
剛送了晴山出去,鳳儀宮的人就到了。
說是皇后體恤妃嬪們旅途勞頓,讓大家今日只管歇着,不必去請安了。今日之後,也是每月逢十的日子再去便可。
江詩熒原本還打算着,第二日帶了人在園子裏逛一逛,看一看這園子,和翠微山的行宮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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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想,第二日晨起時,就聽外邊兒淅淅瀝瀝的,似乎是下起了雨。
等用過早膳,雨不見停,雨勢反而大了起來。
江詩熒笑道:“雖然不能出去逛,但是竹林聽雨,倒也頗有意趣。”
她所居的這處院落,便是因爲四周遍植修竹,才得了個湘影居的名兒。
陸昭霖來時,就見她坐在廂房的窗前。
頭微微低着,手裏拿了本書在看。窗子半開,窗外是瀟瀟雨聲和簌簌葉聲。
“阿熒好清閒。”
江詩熒擡頭,看到步入房內的高大身影后,臉上綻開笑意:“陛下怎麼來了?”
說着話,就站起身、轉頭向窗外看了看,然後才緩步走向他,口中道:“這麼大的雨,陛下可曾被淋到?”
陸昭霖拉住她的手,笑着搖搖頭:“無妨,底下人伺候得很是精心。”
江詩熒道:“那便好。”
兩人又一道走在窗前,面對面坐了。
陸昭霖拿起被她隨手放在桌上的書,看了一眼,眉頭挑起:“怎麼是幼學瓊林?”
她不是愛讀些遊記話本兒之類的嗎?
江詩熒脣邊噙了笑意,低頭撫上已經隆起的肚子,道:“還不是爲了肚子裏的這個。”
“哦?”陸昭霖探過身子,也將手放到她的腹上,口中道:“咱麼小八也是可憐,還在孃胎裏時,便要開始被母妃盯着讀書了嗎?”
話音剛落,就感覺到手被踢了一下。
陸昭霖登時就笑了:“小八這是在附和父皇說的話呢。”
“才不是。”江詩熒嗔了他一眼:“阿熒才不是要盯着小八讀書。”
陸昭霖收回手臂,擱在了桌案上,問她:“那是爲何?”
江詩熒的面上罕見地露出些羞赧:“阿熒在閨中時,只識得刀槍棍棒,於學問上,不說一竅不通,卻也不怎麼拿得出手。等小八進了學,若是他問阿熒四書五經之類的,阿熒不懂也就罷了。可若是幼學瓊林都不能給孩子說明白,那多丟臉啊。”
聽她這麼說,陸昭霖先是哈哈笑了一聲,然後道:“阿熒可是寫得一筆好字,怎麼會在學問上拿不出手?”
“練字是練字,學問是學問嘛。”江詩熒道:“只把那筆當做是刀劍一般的武器,練字便也可得三分意趣。”
這話,陸昭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他正喝着茶,聞言險些噴出口。但是細想想,說得還真是頗有幾分道理。
又聽江詩熒繼續道:“但是那些之乎者也,真是看着就讓人頭疼。阿熒寧願打一套拳,練一套劍法,再耍一套鞭子,也不想看半頁文章。”
陸昭霖笑了笑,將那本《幼學瓊林》扔到一邊:“那便不要看了。”
“那怎麼行?”說着話,江詩熒上半身向他靠近,壓低聲音道:“若讓人知道,阿熒連這啓蒙的書都背不下來,也太丟人了。”
“誰敢說你丟人?”陸昭霖揚眉:“在朕看來,阿熒好極了。”
江詩熒眼波流轉:“陛下就會哄我。”
說着這樣的話,臉上的笑意卻是收都收不住。
這一日,陸昭霖一直都待在湘影居里,和她一起消磨了一整日的時光,。
雖然因着她有孕,兩人其實什麼都做不了,但是陸昭霖見她的次數,還是比任何一個後宮妃嬪都要多。
只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處,便已經讓他覺得無比愜意。
次日早上,陸昭霖離開湘影居去上朝的時候,雨還在下着。
之後又過了兩日,才漸漸停下來。
雨停之後,就聽說太后病了。
江詩熒急急地帶人去了太后所居的安和館,進了寢殿,卻被晴山攔在了寢殿外間,不讓她入內。
“姑姑這是何意?”江詩熒皺着眉問。
晴山行了一禮,道:“奴婢知道娘娘掛念太后的身子,只是太后特意囑咐了,您身懷有孕,萬不能讓您入內,否則若是讓您過了病氣,太后娘娘病中如何能安心修養?”
如此,江詩熒也不好再堅持,只細細問了她太后病情如何,便回了湘影居。
此後數日,除了江詩熒外,以皇后爲首的一衆后妃,兩人一組,排了班每日裏到安和館侍疾。
江詩熒雖被限制了不能進寢殿內間,卻也每日早晚都親自來問一次太后如何了。
這一日晚膳前,她入殿的時候,正遇上晴山送五皇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