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門生

發佈時間: 2025-02-08 1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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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下的人原本都拿不準他的態度,不知道該不該站出來。

 但是,這“愛卿”兩個字,實在是難得的溫和,讓好些個沒那麼老成持重的官員都沒忍住昏了頭——陛下這態度,莫不是?拼了!

 “臣以爲,這幾位大人所言甚是。宸妃娘娘的朝服,大可比照貴妃娘娘的規制來,實在不必添什麼珍珠雲肩。”

 “臣附議,那什麼珍珠雲肩,實在勞民傷財。宸妃娘娘身居高位,實在不宜行如此奢靡之事。”

 “臣附議。”

 “臣附議。”

 ……

 最後,攏共有十幾個官員站了出來。在今日上朝的人裏,佔了將近半數。

 打頭的那幾個,見狀更是心下一定。如此多同僚共同向陛下進諫,想來,他們的諫言會如願被陛下采納?

 卻聽陸昭霖輕笑一聲,道:“藺由。”

 話音落下,一個年輕俊朗的青年人出列,抱拳行禮道:“臣在。”

 這個年輕人就是藺由,武德司指揮使。官職不高,只是正五品而已,卻是實打實的帝王心腹。

 陸昭霖臉上帶笑,說出來的話卻如風刀霜劍:“你帶着武德司的人,好好查一查朕的這些愛卿,是不是一個個都清廉如水,安貧樂道。”

 說到這兒,已經有幾個人開始額上冒汗。

 陸昭霖還在道:“珍珠這樣的奢靡之物,想來不管是這些愛卿自己,還是他們的家中女眷,都絕不會使用的。翡翠珊瑚等物,更是如此。”

 一個言官大着膽子顫着聲音開口:“陛..陛下”。

 陸昭霖看了他一眼,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若是你在他們家中查到了貴重物件兒——”

 說到這兒,他特意頓了一頓。

 殿中站着的那十幾個人的心,也在這一頓的間隙被高高懸了起來。

 就聽他道:“那定然是這些卿家準備好要捐給百姓的,直接收歸國庫就好。”

 “臣遵旨!”藺由領命出了殿。

 他身後,“咚”“咚”“咚”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眨眼間,這些官員就跪了一地。

 他們中間,唯有一個還站在那兒,醒目得很。

 這一個,就是將珍珠折價,計算那一件珍珠雲肩,能養活多少百姓的那位,名叫謝東桓。

 不同於地上跪着的那些,他是個真清貧的,也不懼武德司查賬。

 此時,他的同僚們都跪了一地,唯有他還梗着脖子,揖了一禮後道:“宸妃娘娘朝服中的珍珠雲肩實在太過奢華,請陛下收回成命。”

 陸昭霖的聲音難辨喜怒:“愛卿覺得,宸妃朝服上的珍珠奢華?”

 謝東桓道:“是。”

 陸昭霖面兒上不見怒色,聲音也不緊不徐:“那依愛卿之見,貴妃朝服上的紅珊瑚奢不奢華?皇后朝冠上的紅寶奢不奢華?太后朝珠上的翡翠瑪瑙奢不奢華?”

 “臣..臣…”謝東桓訥訥不敢言。

 又聽陸昭霖道:“愛卿覺得,朕頭上戴着的這頂通天冠奢不奢華?”

 謝東桓終於跪倒地上,叩首道:“臣絕無此意,請陛下明鑑。”

 陸昭霖的聲音中仍然不聞怒意:“去歲冬月,宸妃將她嫁妝裏的金銀珠寶、田產鋪子都獻給了朝廷,用於賑災。那些東西,摺合成銀錢,價逾十幾萬兩白銀。

 這些東西,愛卿可以算一算,能養活多少口百姓。

 如今,不過是朕下令,從私庫裏取了一些珍珠來,用在她的朝服上,就被愛卿指責她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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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東桓不敢擡頭:“宸妃娘娘高義,臣不該妄加非議,請陛下降罪。”

 陸昭霖嗤笑一聲:“愛卿愛民如子,朕如何會怪罪?”

 謝東桓深深伏在地上,又叩了一次頭,道:“臣有罪,臣不該衝動行事,險些害宸妃娘娘於不義。”

 這句認錯的話,是出自他的真心。

 正如陛下所說,百姓受災受難之際,宸妃慷慨解囊。陛下遇險之時,也是宸妃英勇救駕。不過是朝服上用了一些珍珠罷了,還是取自陛下的私庫,算得了什麼呢?

 陸昭霖看着他,心裏的怒氣,卻並非都是衝着他去的。更多的,則是衝着背後挑撥了他的人。

 片刻的安靜後,陸昭霖方開口道:“侍御史謝東桓,即日起調任慶州,任樂安縣縣令。”

 謝東桓行禮道:“臣領旨,謝陛下隆恩。”

 由從六品的侍御史,到從七品的樂安縣令。從京都御史臺,到偏遠小縣。

 不管在哪一層意義上來看,都是實打實的貶官。

 更何況,樂安縣還是個有名的窮山惡水之地。治理這樣的地方,難!

 但是此時,謝東桓的臉上,卻帶了幾分釋然。宸妃娘娘深居後宮都想着爲民解憂,他自詡大丈夫,便從治理樂安這一縣之地開始吧。

 謝東桓是釋然了,跪在他周圍的其他官員,可還懸着心呢。

 這十幾顆心,陸昭霖偏不讓他們落回去。

 他道:“至於其餘愛卿,都等武德司查完帳再說吧。”

 然後,不給任何人開口的機會,說了“退朝”二字,便起身往殿後走去。

 上了御輦後,忽然就聽他開口道:“今兒的事,不許讓任何人傳到宸妃的耳朵裏。”

 不過是小事罷了,沒有必要讓她爲此煩心。

 這日午後,明光殿裏。

 要緊事都處理完了,陸昭霖打開了禮部呈上來的摺子。

 這摺子裏,是禮部給八皇子擬的幾個名字。

 之前禮部就上過一次摺子了,他看着不滿意,打回去讓他們重新再擬。

 這一次重新呈上來的,比之前的倒是看的過眼一些,啓涯、啓澈、啓瀚、啓沅、啓滺。

 這幾個字,倒也沒什麼不好,只是在他心裏,還是覺得不夠。

 思索片刻後,陸昭霖取了一張紙,寫了幾個字上去:源、淬、沛、淳、渺。

 他正要起身,拿了禮部的摺子,和他自己寫的這頁紙去湘影居時,就見有小太監入內,傳話說武德司指揮使藺由求見。

 陸昭霖道:“傳他進來。”

 一刻鐘後,藺由告退出去。

 陸昭霖沉默着坐了半晌,方才起身道:“去貴妃的醒月館。”

 醒月館裏。

 自打乞巧那日,貴妃落水後,便被太醫再三叮囑了每日臥牀養胎。

 陸昭霖進門時,她正躺在牀上,隨手翻着一本棋譜。

 一見陸昭霖,她的眼睛就是一亮:“臣妾見過陛下。”

 說着,就作勢要起身。

 “你躺着吧。”陸昭霖道。

 他的聲音有些冷,面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貴妃心裏猜測着,定然是外頭髮生什麼事,惹了他的不悅。正要字斟句酌地問,就聽他開口道:“今日早朝時,有幾個言官參了宸妃,說她朝服裏的珍珠雲肩過於奢華。這些言官,昨晚都曾出入過禮部左侍郎方觀海的府邸。而方觀海,人人皆知是你父親的門生。”

 說着這話,他的眼神落在貴妃的臉上,不錯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