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喝了兩口茶,強壓下咳意,才笑道:“瞧把你嚇的。”
寧貴嬪彷彿還沒回過神來一樣,聲音輕飄飄的:“娘娘,這可是,可是——”
後頭的幾個字,她說都不敢再說。
皇后的面色漸漸淡下來:“也罷,這事你若是不願做,本宮也不勉強。只是,有朝一日,你可別後悔。”
說這話時,皇后的眼睛緊緊盯在寧貴嬪身上。
寧貴嬪掙扎猶豫了片刻,才道:“我願意!若能爲娘娘拔出心中的刺,臣妾什麼都願意。”
說完,她蹲下身,將那巫蠱娃娃和荷包都從地上撿了起來,把娃娃又放回了荷包裏,把荷包放進自己的衣袖內。
皇后的臉上又帶了笑意:“坐吧。”
寧貴嬪坐回圓凳上,臉上還有幾分魂不守舍。
皇后也不逼她,只細細囑咐:“從明兒起,你就不必來明秀閣了。”
“娘娘?”
皇后不急不緩地道:“你天天都來明秀閣,宸妃又怎麼會讓人把你放進湘影居里呢?”
寧貴嬪點了點頭:“臣妾都聽娘娘的。”
皇后道:“這事兒,你不必急着在一兩日內辦成。慢慢去辦,只要中秋之前辦妥了就行。”
寧貴嬪又是點頭:“臣妾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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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喉間猛得又涌上咳意,咳了好一陣子,才終於緩過來。
她聲音有些啞:“本宮眼看着,就快不成了。”
“娘娘!”寧貴嬪提高了聲音:“您怎麼能這麼說!”
皇后笑了笑:“外頭不都這麼覺得嗎?”
寧貴嬪柳眉倒豎:“那也不許您說這話!”
皇后笑道:“好好好,本宮不說。本宮提這話,是想告訴你,既然外頭都覺得本宮不行了,你正好趁着這股風,做出個要另尋靠山的樣子。”
“這就是,我去重新討好宸妃的理由?”
“正是。”皇后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前頭這幾日,宸妃是必要給你吃一些苦頭的。”
“臣妾不怕。”
皇后手緊了緊:“你放心,這事兒你辦成了,日後四皇子的前程,便再也不用你操心了。”
寧貴嬪起身,正要後退兩步,行一個跪拜的大禮,卻冷不丁地和書文撞到一處。
書文正端着藥過來呢,藥碗一下子就被碰倒,灑了寧貴嬪一身。
“貴嬪娘娘沒事兒吧。”
書文和畫屏趕緊都湊上來,查看她身上。
皇后坐起身來,先瞪了書文一眼:“怎麼辦事兒的?罰你二十板子,好好兒長長記性!”
又看向寧貴嬪:“你可有傷到?”
寧貴嬪搖搖頭:“臣妾沒事兒。不是書文姑娘的錯,是臣妾不小心。”
皇后道:“別管她了,你快跟着畫屏去後頭換身兒衣服。”
寧貴嬪走了兩步,卻忽然停下腳步道:“娘娘,臣妾該穿着這身兒衣服回去才是。”
“你是說?”
“如此,臣妾轉投宸妃娘娘,不是更合情合理了嗎?”
皇后皺着眉頭:“只是委屈了你。”
穿着這麼一身,從明秀閣回到漱花館,還不知要被多少人指指點點。
寧貴嬪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爲娘娘辦事,臣妾不覺得委屈。”
既然要做戲,送寧貴嬪出去的差事,便落到了一個灑掃小宮女的身上。
等內間的門被關上,畫屏又服侍着皇后躺好。
“今兒這事兒,娘娘就不怕寧貴嬪轉頭就全都賣給宸妃?”
有救命之恩在前,寧貴嬪都能背棄宸妃投降皇后。她能背主一次,誰知會不會有第二次呢?
皇后閉着眼睛養神:“賣給宸妃?宸妃可是有兒子的。她一日對四皇子有指望,就一日不會真心居於宸妃之下。
再說了,那荷包、那人偶的料子,都是最普通不過的,針腳也沒什麼特別。
別說她告訴宸妃,便是她告到陛下面前,又能怎麼樣呢?她有什麼證據,證明那東西是本宮給她的?
她拿不出證據來,那就是她膽大包天行巫蠱之事,還敢誣陷國母,是想拖着一家子給她陪葬不成?”
畫屏嘆氣道:“娘娘思慮周全。”
皇后睜開眼睛,直直地看向頭頂的帳子:“我既想着爲永寧報仇,如何敢不周全呢?”
眼淚從她的眼尾流出來,緩緩滲進枕頭裏去。
畫屏看得心下酸澀,問道:“娘娘,咱們爲何不把此事告訴陛下,讓陛下爲公主做主呢?”
皇后輕笑了一聲:“證據呢?”
畫屏道:“那些宮人不是都說——”
“說什麼了?”皇后轉頭看向她:“說花楹和冬青、雯兒關係親密?說景陽宮和這幾個賤婢常有來往?這些算得上什麼證據?”
畫屏喉頭一哽,卻知她說的有道理。
皇后又閉上眼睛:“就憑着宮人們真假難辨的幾句話,想扳倒有救駕之功、又有皇子傍身的寵妃?本宮還沒有這麼天真。”
且說寧貴嬪這邊兒。
一回到漱花館裏,寧貴嬪就吩咐大宮女香雪:“你去開我的私庫,好好兒選幾樣東西,咱們一會兒送去湘影居。”
香雪扶着她的手臂:“奴婢先服侍着您沐浴梳洗,換身兒乾淨衣服吧,您這一身的藥汁子,指定難受得很。”
寧貴嬪抽回自己的胳膊,擺了擺手:“沐浴什麼的,誰來伺候不成?讓芝蘭來吧。給宸妃娘娘選禮物的事兒,非得你來我才能放心。”
見她堅持,香雪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浴間裏。
寧貴嬪從衣袖裏拿出皇后給的那個荷包,打量了幾眼,然後滿意地笑了笑,放到了一邊兒。
芝蘭服侍着她褪下髒衣服,口中說道:“這衣裳,送到浣衣局去,也不知還能不能洗乾淨。”
寧貴嬪搖了搖頭:“不要送到浣衣局。”
“娘娘?”
寧貴嬪盯着她:“你悄悄把這衣服收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尤其要瞞着你香雪姐姐。”
芝蘭不懂這是爲何,卻還是乖順地點頭:“娘娘放心。”
等衣衫褪盡,芝蘭才看到寧貴嬪手臂上紅色的傷痕。眼圈兒登時就紅了:“娘娘竟然被燙得這麼厲害!奴婢去給您召醫女!”
寧貴嬪攔住她:“不必召醫女。咱們自己不是有治燙傷的藥膏子?先給我擦洗乾淨了,再塗一層藥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