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霖也不再賣關子。
“今兒一早,有羣鳥在英國公府上空徘徊,久久不肯散去。前朝的卿家們,都說這是百鳥朝鳳的吉兆。
百鳥徘徊在英國公府,又是在愛妃生辰這日。這鳳嘛,自然就是指的愛妃你了。
朝臣們都說,朕當遵循天意,立你爲皇貴妃。”
自從皇后幽禁之後,前朝就有了請立皇貴妃的聲音。這聲音裏,十之八九都是站在貴妃這頭兒的。
是以陸昭霖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在心裏想,這百鳥朝鳳的戲碼,怕不是英國公府故意搞出來的吧?爲了這個皇貴妃之位,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何止她們,就連貴妃自己都是這樣想的。她心下暗道,這事兒,父親他們怎麼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如今猛得聽陛下提起,倒真是讓她吃了一驚。
看陛下這表情,不似動怒的樣子?
正這樣想着,就聽陸昭霖問:“這事兒,愛妃心裏是怎麼看的?”
說這話時,他的一雙眸子看向貴妃。那模樣,頗有幾分深情款款的意味。
貴妃心裏激動極了,眼前彷彿已經看到了晉封皇貴妃的聖旨。
“陛下——”
她略帶了兩分顫抖的聲音響起,才說了兩個字,卻見陸昭霖的臉色陡然一變:“皇后還在鳳儀宮裏呢,你是天命鳳女,皇后又算什麼?”
說到這兒,他猛地一用力,將手中的酒杯擲到了地上。
這“哐當”的一聲,響在了小花廳裏,也響在了在場所有妃嬪的心頭。
陛下盛怒,誰還能坐得下去?
貴妃更是直接跪到了地上,辯駁道:“陛下息怒,臣妾不敢,此事定是誤會。”
“誤會?”陸昭霖居高臨下的打量她:“你這話裏的意思,是你不曾覬覦後位,也不想成爲皇貴妃?”
貴妃噎了噎,這話,她說不出口。
她想當皇貴妃,更想當皇后,想得都快瘋了!
若非皇后快了她一步,當年的王妃之位,後來的皇后之位,本就都該屬於她才是!
陸昭霖嗤笑了一聲,冷聲宣佈:“貴妃不敬皇后,覬覦鳳位,不堪爲妃,着貶爲貴嬪。”
貴嬪的位份低嗎?那得看跟誰比。
跟小主們、跟嬪位們比,貴嬪自然算得上是牌面上的人物。
但是跟正一品的貴妃之位比,那堪稱是天淵之別了。
從正一品貴妃,到正三品貴嬪,只爲了幾隻鳥?只爲了一句當遵循天命,立爲皇貴妃?
原來的貴妃娘娘,現在的韓貴嬪,簡直快要瘋了。
“陛下!”她猛得擡頭,聲音裏帶了幾分淒厲:“就爲這那麼幾隻飛鳥,陛下就恨臣妾至此嗎?”
她心裏委屈極了。
別說她了,這後宮裏的女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不想當皇貴妃,不想當皇后呢?
今日之前,明明一切都還好好兒的。
前朝都在請立她爲皇貴妃,父親他們傳進來的消息,說陛下在此事上的態度似乎頗爲溫和。
禮部那邊兒,更是有人偷偷透了信兒,說陛下在着人列出晉封皇貴妃的禮儀章程了。
便是她害得儀美人失了一個孩子,也不過輕描淡寫地被罰了半年的俸祿罷了。
她以爲,這種種跡象,都在表明陛下屬意於她。
就爲着幾隻鳥,就爲着百鳥朝鳳的所謂吉兆,陛下就驟然間變了態度?
江詩熒一看韓貴嬪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心裏嘆了口氣,時至今日,韓貴嬪竟還沒從陸昭霖給她編織的夢境裏清醒過來,無怪乎她落入這般境地。
“幾隻飛鳥?”陸昭霖輕笑出聲,緩緩搖了搖頭。
自然不只是爲了那幾只飛鳥。
英國公等韓氏諸臣,在前朝貪婪狂妄,把朝廷官職當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不想着爲國爲民謀福祉,只想着佔了這個位置,佔了那個位置,能給他們韓家帶來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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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這個韓氏女,在後宮也是得志便張狂。皇后只是幽禁,還有阿熒和她同爲正一品妃位之首呢,她就把自己當成後宮第一人了,誰都不放在眼裏。
若真讓她成了皇貴妃、成了皇后,眼看着就要重演前朝的外戚之禍。
只是這話,不必說出來。
她以爲是爲了幾隻飛鳥,那就當做是這樣吧。
這樣想着,陸昭霖意味不明地“呵”了一聲,擡腳外頭走去。
“陛下——”貴妃帶着哭腔喚了他一聲。
陸昭霖停下腳步,貴妃一喜,正要辯白,卻見他轉過身來,衝着江詩熒伸出了手:“阿熒,與朕一道回甘泉宮。”
頂着貴妃怨憎交加的眼神,頂着廳內其他妃嬪們複雜難辨的眼神,江詩熒不急不緩地上前,將手放到陸昭霖的掌中,與他一道離開了鹹福宮。
當日午後,有數道旨意從甘泉宮裏發了出去。
先是針對撫州石氏。
查抄撫州石氏一族,除祭田外,所有家產盡數抄沒。
石氏十二郎秋後問斬。
石氏族長、數名族老秋後問斬。
石氏其餘嫡系成年男子盡數流放。
石氏所有在職官員,盡數罷黜,永不再錄用。
石氏交好的姻親故舊,有不下一掌之數受到牽連,或是丟了官,或是被奪了爵。
然後是針對原貴妃、現韓貴嬪的孃家韓氏一族。
韓貴嬪的父親英國公韓雲珏,以欺君罔上、結黨謀私之罪被罷黜官職、奪去爵位。
韓貴嬪的叔父中書令韓大人,被罷黜官職,下大理寺查問。
韓貴嬪同族的叔伯兄弟,也大多被問罪貶斥。
前幾日還做着皇貴妃美夢的韓氏一族,轉眼就只剩下小貓兩三隻留在朝上。
此事傳到鹹福宮裏,韓貴嬪當即就身子一晃,險些暈了過去。
然後,她故技重施,脫去簪釵、着了素服到甘泉宮外跪地求情。
這一次,卻並未得到任何憐惜。別說陸昭霖了,連姚興德都不曾露面。
只有小太監傳來的一句“朕看在你的面子上,已經對韓家多有優容,莫要逼朕下狠手。”
韓貴嬪怔愣了半晌,伏地叩首:“臣妾,領旨謝恩。”
然後,在纖雲的攙扶下踉蹌着起身,丟了魂兒一般地往鹹福宮走。
走到一半兒時,就聽身後傳到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
“呦,這不是咱們高高在上的貴妃娘娘嗎?今日看起來,怎的如此虛弱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