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烤紅薯
“放屁。”
陸時不敢再聽下去，抬手在秦璐的後腦上敲了一下，“不許瞎雞兒想，這種病本來就是越想越容易對號入座。”
秦璐回過頭，嬉皮笑臉地用頭蹭陸時的臉頰，“你是不是怕我也去自殺？你放心吧人沒那麼容易死的。”
都說生命很脆弱，可真想死的時候，反而卻沒那麼容易死了。
“學長，明天就是聖誕節了，要不要陪我去逛逛？”秦璐思忖著陸時這個臭弟弟也是個悶葫蘆，估計這次回國也不怎麼容易，“我想吃我小學門口那個小攤賣的烤紅薯了。”
浴室中霧氣氤氳，陸時沒有第一時間打秦璐的腦袋一下，然後說她是個白痴，小學時候的烤紅薯攤怎麼可能還在。他好像一下明白了秦璐的溫柔。
那種不戳穿的溫柔。
要強如陸時，當然是不會告訴秦璐聖誕期間的機票有多麼昂貴，昂貴到他硬生生提前三個月就開始準備這件事，只為在平安夜那一天見到她。
還好他來了。
他握住秦璐的手腕，緊緊地攥在手中，感受著在那一層纖薄的皮膚下靜靜流動的生命力。
“好啊，明天去吃烤紅薯。”
第二天秦璐花了一個上午收拾自己，又是圍巾又是口罩的，就連那一頭長發都全部藏進了寬大的外套裡。
陸時中途也離開了一趟酒店，回來的時候直接打電話讓秦璐下樓，秦璐走到酒店門口就看見高挑的少年懷裡抱著個頭盔靠在一輛重型機車上。
“你哪裡找來的摩托車？”秦璐跨座上去，自然地抱住了陸時的腰。
“跟趙謙借的，坐穩了。”
秦璐腳剛踩穩，兩側的風景就開始迅速倒退。
秦璐的小學是在A市的另一頭，秦璐很多年沒回到過這裡，周圍的建築已經變得讓她完全認不出來了，只有小學的大門還和她記憶中相差無幾。
今天碰巧撞在周末上，學校大門緊閉，門口自然也是一片寂寥，地上只剩下一些曾有小攤販逗留過的污漬痕跡，秦璐跳下車，目光直接望進小學旁邊的狹窄小巷。
那裡是與學校門口不同的風景，各色的小店門前都掛著成串的零食，在聖誕節當天看來頗有些聖誕樹的味道。
“你在看什麼？”陸時把機車直接停在路邊，順著秦璐的目光看了進去，“哦，覬覦小學生的零食？”
“我們去逛逛吧！”秦璐直接拉著陸時的走往小小的商店街中走去。
秦璐拉著陸時最先走進了一家文具店，因為是休息日，小小的店鋪中小小的顧客們不多也不少，就像是長在草叢間的小蘑菇，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
秦璐小時候放了學也喜歡往這種充滿了可愛氛圍的地方鑽，就在店裡等著秦月來接，偶爾席瀚海來了，大方的爸爸就會掏錢任秦璐挑一大堆用也用不完的可愛文具回家。
店鋪很小，秦璐踩了個高跟鞋正好頭頂天花板，陸時進了門只能彎下脖子往裡走，小學生們看著黑衣巨人狼狽的樣子，都捂著嘴偷笑。
“靠……這群小鬼。”陸時抓了抓後腦勺，就看見秦璐從筆筒裡抽出一支筆，筆蓋上有一隻碩大的白兔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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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看這個可不可愛？”哪怕早就過了需求文具的年齡，秦璐還是對可愛的東西沒什麼抵抗力，“現在這些筆也太可愛了吧，我小時候就沒有這麼可愛的…… ”
“……”陸時干脆蹲了下來，從手邊的筆筒裡抽出一支最普通的黑色水筆，“筆這種東西不是能寫字就行了嗎？”
真是超絕直男發言，秦璐也跟著陸時一起蹲了下來，“學長，用可愛的筆寫字心情會好，而且寫字的時候也會特別認真你知道嗎？”
“你這是……封建迷信？”
“這叫心理學。”
貨架的另一側幾個小學生同時也在捂著嘴竊竊私語。
“我還以為大人談戀愛會和我們不一樣呢。”
“看來偶像劇裡都是騙人的……”
“說不定是這兩個人很奇怪呢？”
早熟的小學生髮言讓秦璐笑個不停，倒是陸時被臊得立刻站起身結賬，拽著秦璐往外走。
秦璐被拉著幾乎要走到商店街的盡頭才把陸時拉住，把他手中的筆抽了出來，又把自己手里大白兔筆塞了回去，“學長，這樣就算交換禮物了！ ”
“哈？”陸時低頭，就看見大白兔的臉在朝他微笑。
“聖誕快樂！”秦璐趕緊趁陸時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把這個話題結束了，“要好好保存哦！”
“……”
雖然秦璐帶著口罩，但看著她彎成月牙儿的雙眼，陸時都能想像得到她現在笑得多開心。
“你不是要來吃烤紅薯的嗎！”陸時突然覺得耳根有點發熱，趕緊把白兔腦袋塞進口袋，“這裡好像沒有烤紅薯賣。”
“誰說沒有。”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陸時猛地轉過身去，就看見一個老人坐在店裡，店門前就是一個地瓜機。
“小伙子年紀輕輕怎麼眼神就這麼不好了。”
秦璐簡直要被這神轉折笑死，蹲在地上抽抽，看得陸時牙根癢癢得很。
最後兩個人各捧著一個熱乎乎的烤地瓜從商店街走了出來，秦璐剛吃了一口燙的，說話都說不利索，“學長我跟你說，以前有一次我爸特地早下班來接我，給我買了烤紅薯，然後發現自己忘了帶家裡鑰匙，後來我和他一人抱著一個烤紅薯，一起蹲在街邊等我媽來接我們。”
陸時總算明白秦璐為什麼突然想吃烤紅薯了，“以後烤紅薯的回憶還有我的一份，如果你敢忘了你就完了。”
秦璐直接笑出了聲，“學長，我會記得你眼神不好的。”
“……”陸時氣還沒上來，就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刻獰笑著把秦璐一把拽到身前，“這回憶不太好，做點別的覆蓋掉好了。”
就在秦璐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陸時立刻對準她的嘴唇咬了上去，然後又迅速在秦璐的抗議中轉化為了一個充斥著紅薯香甜氣味的吻。
後來，趙謙在朋友圈看見陸時最近拍的照片中有一支頂著白兔腦袋的筆出鏡，作為小弟他感覺老大的人設似乎有點岌岌可危，忍不住留了一句言：陸哥，你身邊是不是坐著外國妞呢，還用個大白兔的筆，幼稚不幼稚，我要告訴璐姐去了啊。
沒過多久，趙謙就收到了陸時的回复：
“放你媽的屁，這支筆是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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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謙簡直驚了，“臥槽陸哥你是不是病了，哪裡不舒服啊？”
“你懂個屁，用這支筆寫字會心情好，而且會更認真，這不是封建迷信，是心理學。”
趙謙：？
172.真心
第二次巡迴獨奏音樂會結束之後差不多也到了年關，秦胭難得想回國內過年，秦璐也就在大年夜來到了秦胭這邊吃年夜飯。
兩個人又是好久不見，膩歪在一起聊了一個上午，秦胭嚷嚷著要親自下廚，像秦璐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也自覺地到了廚房幫忙。
嚴行舟來的時候嚴律正坐在沙發上包餃子，餃子皮和餃子餡都已經就位，他把皮鋪在手上用筷子挑一團肉餡再一掐，動作很是熟練。
嚴律往玄關看了一眼，“來啦，快來幫我包餃子。”
嚴行舟去洗了個手，在嚴律身邊坐了下來，“你什麼時候學會包餃子的？”
以前嚴律可是連面都不會煮的人。
“你秦姨之前說想吃餃子了，國外又臨時找不到什麼好吃的餃子館，我就稍微學了學。”嚴律說，“其實也不難，這次皮還是廚師幫忙擀的，應該比我做的更好吃些。”
嚴行舟也不太會下廚，不過好在學習能力強，看著嚴律學了幾遍也就熟練了。
“聽說上次璐璐去找席瀚海了，是出什麼事情了？”父子倆坐在沙發上一邊包餃子一邊自然地開始閒聊天。
“她的事我不清楚。”嚴行舟又給一個餃子封了口，排進了盤子裡。
“你不清楚？”嚴律聽著覺得有些好笑，“璐璐的事情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清楚，怎麼，吵架了？”
“吵不起來。”
秦璐一點正形都沒有，每次針鋒相對都用玩笑來逃避，讓人感覺一拳打在棉花上。
“以前她一句話不說的時候你不也都這麼過來了嗎，現在璐璐變得這麼開朗又能說了，怎麼反而連架都吵不起來了。”嚴律搖搖頭，“璐璐這孩子心性其實還是單純的，就是有的時候執拗了一點而已，你比她年長，多讓著點就是了。”
嚴行舟又撩起一張餃子皮放進掌心，就看見秦璐從廚房跳了出來，“嚴伯伯秦姨問你雞精放哪裡去了！”
在自己家要向別人問雞精的去向，嚴律無奈地笑著站起了身，“那璐璐你來包餃子吧，我去廚房幫忙。”
秦璐乖乖地走過去坐到了嚴行舟身邊說了一聲“嚴叔叔新年快樂”，嚴行舟不搭理她她也不說話了，沉默地坐下來包餃子。
她包的餃子簡直配不上那雙漂亮的手，東倒西歪地排了一路，嚴行舟實在看不下去，“你別包了。”
秦璐也沒糾結，放下餃子皮又溜回廚房了。
飯桌上，秦胭才察覺出這兩個人之間氣氛不太對，她看了嚴律一眼，嚴律也朝她搖搖頭表示自己努力過了。
“好不容易今年春節能重新坐在一起，趁今天興致高我們開瓶酒怎麼樣！”秦胭會意，站起身就往酒櫃的方向走。
“好啊秦姨，今天如果喝多了你讓我跟你睡好不好！”秦璐順勢撒嬌，“我好久都沒和你一起睡了！”
“好啊！”秦胭抽了一瓶酒捧在手心，“我正好也很久沒喝個痛快了，今天反正大年夜，不如就喝個痛快吧。”
喝個痛快的結果就是兩個女人都爛醉如泥，抱在一起非要晚上一起睡覺，嚴律好不容易把秦胭從秦璐的熊抱中拽出來，立刻給兒子使眼色，“你帶璐璐回去吧。”
嚴行舟低頭看了一眼正朝他傻笑的秦璐，直接把人打橫抱起，秦璐啊了一聲，又呵呵呵地笑了起來，“老船兒老船兒，我要壓歲錢！”
秦璐臉頰紅撲撲的，一雙眼睛瀰漫著迷離的光，兩條小腿在空中晃來蕩去，“船兒叔叔，壓歲錢！”
這個人醉了倒是比清醒的時候可愛些，嚴行舟抱著秦璐出了門，“你都多大了還要壓歲錢？”
“小氣鬼，明明秦姨說沒有結婚就可以拿壓歲錢，所以她不結婚。”秦璐話說得理直氣壯，“我也要這樣！”
“你就是為了這個才不戀愛也不結婚的？”嚴行舟一挑眉。
“是——也不是。”秦璐臉上還是笑呵呵的，“萬一哪天我又跟以前一樣動不動就割腕吃藥的，豈不是在害人嗎？”
“又在胡說什麼。”
“萬一我未來的丈夫也像我爸一樣把我弄得更像個精神病了怎麼辦……我可不想在我的女兒面前自殺……”
“……好了，別說了。”
被嚴行舟打斷了一下，秦璐卻依然在自言自語：“我爸年輕的時候哪裡輸你們了，長得帥也有上進心，但是事業心太重就天天住公司，還有各種各樣的女人往他身上貼，被媒體一拍，我媽看見心裡別提多傷心了。她憋在心裡又不敢影響到我，但是其實我都知道她經常會半夜爬起來偷偷哭……”
秦璐還記得小時候最開始是她偶爾起夜，在秦月的房間裡聽見她抽泣的聲音，到後來這件事就像是變成了條件反射，讓她晚上總是睡不安穩。
“就在我媽自殺的前一陣，家裡的氣氛已經壓抑到讓我覺得害怕了，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每天躲在房間裡打我自己……”
現在回想起來秦璐都覺得不可思議，明明疼痛應該是危險的信號，可那個時候當疼痛在她身上降臨的時候，卻有好像舒了一口氣一樣的感覺。
嚴行舟是第一次聽秦璐說這些事。
“說起來我自己也覺得自己很矛盾，有的時候滿腦子都想著一了百了，但是現在讓我去死，我又覺得很害怕……”
秦璐笑著笑著眼眶就熱了，她眨了眨眼，卻流不出淚來，“我好羨慕你們，我情不自禁的想接近你們，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覺得自己就像一隻小蛾子，你們全都是太陽，我感覺如果我離得太近……就會被燒死的。”
喝醉的秦璐比清醒的時候少了那一層殼，那一層讓嚴行舟永遠穿不過去的殼，讓他看見了她的真心。
讓嚴行舟心疼的真心。
“好了，別想這些事了。”嚴行舟的語氣柔和了下來，“我們年後再去看看馮醫生，這段時間我陪你好好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