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麽呢

發佈時間: 2025-02-21 06:3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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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思南隨著凌清遠走進了一個自己從未接觸過的世界。

她以前知道凌家有錢,不過凌家老一輩奉行的狼化教育。小時候,父母只能在機關單位打拚,一直沒混出什麽名頭來,據說直到她跟著二叔伯離開兩年後,父母才被祖輩接納,回到凌家接手生意。

後來海淘盛行,凌邈率先提出去澳洲開疆拓土,公司在澳洲浮沉了幾年,總算一切逐漸步上正軌,在中澳之間來來往往了幾年也著實累騰,父親凌邈這才拖家帶口地又回到國內來繼續和大叔伯凌隆、四叔伯凌燁爭奪凌家的資產。

主要還是因為這幾年凌家的話事人,祖母周玉嬋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甚至偶有老年癡呆的症狀,三兄弟都知道——時機快到了。

二叔伯從來不會深入告訴凌思南有關凌家的事,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讓凌思南健康快樂地成長,而凌思南也確實做到了。她在二叔伯那兒,得到了在父母身邊不曾獲得過的親情,在凌思南心目中,一直是把二叔伯當做自己真正的父親。

可是,好人不長命。

“姐姐?”少年好聽的聲線在耳畔勾起。

凌思南收回神,凌清遠就站在她旁邊,今天的裝束比之往常更正式了一些,褪去了校服的學生氣,襯衫馬夾的搭配,讓他更多了幾分貴公子的味道,仿佛天生就是活在上流社會的大少爺。

他大概已經習慣了這種場合吧。

凌思南站在他們舉行宴會的白金漢廳門口,看著宴會廳裡來來往往,三五成群的陌生人,有些畏怯地退了半步。

凌清遠輕悄地握了握她的手,“總要面對的。”

不,其實她有選擇,她並不是一定要回到這個家來。

可是——凌思南抬眼看著身邊凌清遠的側顏——她不想再拋下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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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腳步踏上了白金漢廳的地毯。

“那是劉力明表叔,平時和大叔伯關系好一些,跟我們家沒什麽交情,對他有基本的客套就可以,不要太親近。”凌清遠察覺到了凌思南的退縮,索性挽起手臂,讓姐姐勾著自己的胳膊,多幾分安全感。

他一邊走一邊把沿途的人介紹給她聽:“那是小舅,絞盡腦汁想攀凌家的關系,心術不正,離他遠一些。”

凌思南努力把這一張張完全陌生的面孔記在腦子裡。

“廣沅企業的吳叔叔,除了愛吹牛沒什麽大毛病,不過總愛擺前輩架子摸人腦袋……”凌清遠講到這裡頓了一下,下意識瞥了眼姐姐烏黑柔順的長發,眉宇輕褶:“不用管他。”

“廈門分公司的高經理,交際圈子混亂,反正平時我們和廈門分公司也沒什麽關系,裝不認識就好。”

“總公司的財務陳大哥……”凌清遠注視著財務大哥棱角分明的俊朗五官,和舉手投足間屬於男人的成熟氣質,手上的胳膊不由施力,帶著凌思南往另一個方向拐:“見面稍微問個好就行了,保持距離。”

凌思南終於忍不住低頭笑:“不對呀,清遠,從剛才到現在,全都是‘保持距離’,‘不用親近’,‘裝不認識’……那我今天到底是來幹嘛的?這個宴會上還有需要我討好的人嗎?”

聽到姐姐的促狹,凌清遠不自然地頓了頓。

其實,除了自己,無論是誰他都不想讓姐姐去討好。

姐姐就是姐姐,因為離開了凌家這個複雜的圈子,才能有今天的個性。

可是一旦踏足進來,就不知道有多少煩心事等著她。

然而又能如何呢,他在凌家,也很難輕易擺脫凌家,如果他想要凌思南,就只能把凌思南拉到他的統一戰線上。

何況……他想起那輛帕薩特的主人,眉心的皺痕更深。

何況她也有她的圈子。

他寧願拉著她跟自己一起下地獄,也不願凌思南活在他觸摸不到的地方。

“清遠?”凌思南拿手在弟弟面前晃了晃:“你在發呆。”

凌清遠收回神,輕輕“嗯”了一聲。

“也沒什麽,不是每個人都要討好的。”他平靜地說,“我們都是凌家的一枚棋子,需要我們的時候,自然會有我們上場的機會,他們也是。”

“……”凌思南覺得弟弟的目光平靜中透著寒涼,不禁扯起笑容,輕輕捏了下他的手臂:“小孩子別說那麽深奧的話,你還沒長大,好好讀書做你自己就行了,其他的,哪裡輪得到我們管,對吧?”

凌清遠垂目望著她,眼前的凌思南,少女的溫柔裡有著少見的通透,臉上隱約還掛著幾分避免尷尬的俏皮神色,微卷的長發搭在肩頭,沿著白皙的頸項輕輕落下,尾端滑出漂亮的鎖骨線條……

凌清遠不著痕跡地撫過姐姐搭著他的那隻手。

凌思南被摸得雞皮疙瘩四起,酥麻的感覺自他的指尖、指腹、指節,一層層遞到她的皮膚,讓她止不住顫栗。

她拿手肘頂了頂他,小聲說:“清遠——別鬧。”

“想碰你。”凌清遠望著前方,薄唇卻不動聲色地溢出輕語:“過個癮也好。”

凌思南滿臉通紅,“都是親友呢,被發現就糟糕了。”

“糟糕什麽。”凌清遠厚著臉皮道:“弟弟想和姐姐撒嬌罷了。”

哪有撒嬌撒到在姐姐手上摸來摸去的?

“元元——”

凌思南背脊一涼,迅速推開了弟弟。

兩人轉過身,母親邱善華果然避開人群走了過來,父親凌邈緊跟其後。

來了。

凌思南深吸了一口氣。

隨後發現凌清遠隱隱往前站了一些,把她側擋在身後。

一米八零的高挺身段,想要擋住她並不難。

“思南你怎麽會在這裡?!”邱善華緊皺著眉,仿佛大事不妙的樣子:“誰讓你自己來的?”

凌邈也發現了凌思南的身影,沉著聲呵斥:“胡鬧,這怎麽是你來的地方!”

凌思南的心一沉,倒是身前的人先開口了:“我讓姐姐來的。”

“清遠!”“元元?”

凌清遠站姿筆直,襯衫馬夾的線型仿佛是量體裁衣般,寬肩窄臀,模特兒似地立著,頗有氣勢。

“我們家現在是四個人,小姑姑生日卻隻來三個,不是讓人看笑話?”他自然下垂的拳微握,琥珀色的眸子抬眼直視著面前的父母,唇角微牽,神色清貴,就像是與身俱來的號令者。

凌邈有些驚異於兒子此刻的態度,“是不是笑話也輪不到他們來說,你讓你姐姐來這種場合,簡直是亂來——你明知道——”

“小姑姑不會在意的。”凌清遠打斷了父親即將出口的言語,稍稍低頭笑了下:“爸爸,要是讓小姑姑知道你想什麽,還不是得說你老古板了。”

凌思南站在後面,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她什麽話也沒說。

凌清遠知道什麽。

但是不想告訴她。

她,是不該來這裡的不速之客。

“不管怎麽樣,你先給我回去。”邱善華終於按捺不住上前,想拉扯凌思南回家。

可是凌清遠先一步按住了母親:“媽,來都來了,這時候趕走姐姐,你要怎麽跟那些人交代?”他使了個眼色,邱善華下意識跟著看去,旁邊的人群中,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裡的小插曲,全都饒有興致地注視著。

正如凌清遠的算盤,姐姐一旦進了會場,他有的是理由讓父母無法趕走她。

“元元,你為什麽最近總愛和爸爸媽媽唱反調,莫非有了個姐姐就不認我們了?”

“爸媽。”凌思南忽然開口了,這聲爸媽,出口都顯得諷刺,“我還在這兒呢。”

邱善華難得聽到女兒在這種時刻開口,遲滯了片刻:“你別聽你弟弟的,這地方不適合你,快點回家去。”

“適不適合我……”凌思南抬頭笑了笑:“讓我體驗一次再下結論也好吧,媽媽。”

邱善華一愣,“你……”

“啊,三哥和嫂子都來了。”凌思南的身後傳來帶著糅砂質感的女聲,音域不高也不低,夾雜著一絲本不該屬於女性的微啞——不過這絲毫不突兀,反而平添了幾分灑脫卻又優雅的立體感。

然後一隻手從凌思南頸側伸過來,塗著丹蔻的指尖按在她的肩頭,讓她受了幾分力。

凌思南聞聲轉頭,一個身著魚尾裙的漂亮女性站在她身側,她最先注意到的,是她下巴到頸間柔滑優美的線條,藏匿在微卷短發間搖曳的莫比烏斯耳環——和上挑的眼尾那一道不羈的神采。

她看她的那一刻,女人眼角的余光也從她面上掠過。

哪怕是余光,都光彩照人。

“小姑姑。”凌思南聽到身邊的凌清遠輕聲叫道。

她趕緊也跟著叫了一聲。

凌靜微微笑著,手還搭在凌思南的肩頭,對凌邈和邱善華打趣:“三哥和三嫂天天寶貝地藏著掖著思南,我要不讓清遠幫忙,這輩子估計都見不著了。”

凌思南怔愣著,不由看了眼身邊的弟弟。

凌清遠只是但笑不語地朝她點了個頭。

原本一觸即發的衝突,在凌靜三兩句的和稀泥下,漸漸就被抹去了。

就算心裡再有意見,不管怎麽說凌靜是今日壽星,不給什麽也不能不給面子。

凌靜順勢帶走了凌家夫婦二人,臨走前和凌思南眨了個眼。

凌思南有些驚訝。

這個在國外長大的小姑姑,果然有點特立獨行。

“小姑姑……你和她約好了才帶我來的嗎?”

凌清遠偏頭笑:“不然呢,畢竟她才是主人。”

“清遠。”凌思南的聲音忽然黯下來。

“……嗯?”

“剛才,爸爸想說我什麽?他說你明知道……”

凌清遠伸手搭上姐姐的肩頭,微側過腦袋在她耳邊吹了口氣,看起來又似乎是在竊竊私語:“笨蛋,還有什麽好話,何必給自己添堵。”

看來他不會說的,凌思南心想。

凌清遠帶著她一路跟凌家的幾個長輩打過招呼,本來這種事應該跟著父母去做,可是顯然不可能期待凌家夫婦有這個意思,所以他們只能自食其力。

凌思南畢竟是二叔伯養大的孩子,性格本身就好,清純自然的長相,哪怕今天只是簡單地裝扮,模樣兒也好看。和弟弟凌清遠站在一起,再如何挑剔的長輩也找不出毛病來,只是一味讚歎凌邈的一雙兒女生得好。

凌思南恬靜地垂眼,禁不住輕笑。

被認可的感覺真好。

“你看,不難對麽。”凌清遠翹起唇邊,小聲調侃她,“剛才是誰戰戰兢兢不敢進來的?”

“閉嘴啦你。”她輕輕擰了下弟弟的腰,明明比她小兩歲,可是怎麽一天到晚都佔上風呢。

也許是因為小姑姑在國外長大的緣故,宴席采用的是西方雞尾酒會的形式,凌思南對這種場合還不太熟悉,從頭到尾跟在弟弟身邊像隻小奶貓似的,這讓凌清遠頗為滿足。

不過,到底他也不可能真正忽視父母的要求,二十分鍾之後,凌邈還是把他叫了去。

凌清遠望了眼遠處正在和人攀談的父親,轉頭看凌思南。

“你吃點東西,別亂跑,我應付完就過來找你。”

這像是弟弟對姐姐說的話嗎,凌思南不爽地撇撇嘴:“快走吧,我一個人也能行。”

凌清遠一時半刻沒忍住笑意,“你確定?別我一走就在原地哭哦。”

“沒大沒小啊凌清遠。”凌思南推了他一把:“快滾蛋。”

凌清遠被推開,走了沒幾步還轉頭看了眼她,又被瞪了回去。

凌思南確實沒強撐,一個人在這裡,沒什麽人注意她也挺自在的……沿路拿了一些食物在餐盤裡,沒幾下就徹底被酒店廚子的手藝折服了,吃得不亦樂乎。

甚至有侍者拿著酒水經過的時候,她也拿了一小杯抿了幾口。

以往同學聚會的時候也喝酒的,不過洋酒的味道,她並不是很能適應。

喝了小半杯,旁邊的人和她擦肩,她手中的酒水不小心灑到了衣服上。

“啊,抱歉。”那人回頭道歉,微沉的嗓音很有……辨識度?

“顧霆!”凌思南震驚地捂住嘴,感覺受到了莫大的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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