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紙月亮
最終,梁佐以失敗告終。
而作爲勝利者的白凝,也沒討到太多便宜。
她拖著酸軟到快要不聽使喚的雙腿,扶著僵麻的腰,慢吞吞往外走。
射到手軟脚軟的梁佐爬起來,追上她的脚步,臉色仍舊黑如鍋底:「這麽急著走幹什麽?我送你。」
這點身爲男人最基本的風度,他還是有的。
白凝倚著墻,似笑非笑,暗含譏諷:「梁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明知她那張令他又愛又恨的小嘴裡吐不出什麽好話,梁佐還是犯賤地回應:「什麽?」
「你是在做愛,還是在打架?」白凝不動聲色地往他心口戳刀子,「一點技巧都沒有,只知道用蠻力,不會還是個雛兒吧?」
暗沉沉的臉色,立刻轉爲紅色。
梁佐被她戳中痛處,跳脚大駡:「胡……胡說八道!小爺我閱女無數,經驗豐富得很!你他媽才是雛兒!你們全家都是雛
兒!」
他自己却難免心虛,因爲知道她說得沒錯,方才在床上,精蟲占據大腦,他只知道玩了命地衝撞,按著她往死裡做,確實毫無
技巧。
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肯叫床,難道是真的沒爽到?
梁佐陷入有生以來經歷過的最大打擊中,感覺自己的自尊和驕傲都被她踩在了脚下,狠狠摩擦。
偏偏他還沒有底氣抗議。
白凝懶得和他多說,打了個哈欠,道:「我先回去了,你放心,我答應過的事情,不會反悔,但做爲老師,我還是誠懇建議
你,勤能補拙,最好多找幾個床伴,鍛煉鍛煉技巧,以你現在的水平,實在是有點兒……」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似乎
是大發慈悲地照顧他的自尊心,止住了話音。
可梁佐清清楚楚地看見了她眼睛裡閃過的鄙視和不屑。
有點兒什麽?拿不出手?丟人現眼?貽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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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男孩子如何腦補,又是怎樣陷入深重的自我懷疑中,徹徹底底地失眠的,白凝迅速打車回家。
只希望自己這一番打壓,能够令他顔面無存,短時間內不好意思再來找她求歡。
就算真的要做,也請在技巧上下些功夫吧。
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一點,相樂生還沒回來。
將男孩子留在她身上的味道清洗乾淨之後,白凝換上純棉的睡衣上了床。
這一覺睡得不大安穩,夢裡,她用毯子把自己緊緊裹成一團,蜷在角落。
相樂生帶著一身的酒氣回家。
擔心熏到白凝,他走進浴室認真洗了個澡,又用茶香味的漱口水漱了好幾遍,等到確認身上沒有任何异味之後,方才走進臥
室。
朦朧之中,白凝感覺到毯子被拉開,冰冷的身體陷落在一個格外溫暖的懷抱裡。
她下意識地趨近熱源,手臂和腿一起纏上去,死死抱住他。
帶著清淡香氣的吻印在她的臉頰,熟悉的聲音低低傳進耳朵,帶著令她安心的力量:「我回來了,睡吧。」
白凝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相樂生醒過來的時候,看見懷裡的女人往他這邊側著身子,正在專注地看他的臉。
素手摸了摸他英挺的劍眉,她的嗓音還帶著初醒時的慵懶:「老公,你昨天晚上幾點回來的?我等了你好久。」
相樂生心頭髮軟,凑過去親她,道:「快十二點才到家,下次不要再等了。」
白凝笑著又和他歪纏了一會兒,這才散著一頭青絲坐起身子:「你再睡會兒,我今天要開會,得早點去學校。」
「昨天那家酒店做的小籠包味道很不錯,聽說是請的南京老師傅親手包的,我打包了一份帶回來給你嘗嘗,吃完再走吧。」相
樂生說著也跟著她一同起身,從冰箱裡取了飯盒,放在蒸籠上加熱。
兩個人吃完早飯,一個去學校,一個去單位,走了相反的兩個方向。
主持著開完早會,安排好本周科研組需要完成的重點工作,白凝關掉投影儀,抱著筆記本往外走。
走到門口,她被鄭鴻宇攔了下來。
給她發短信她不肯回,在學校裡也總是有意無意躲著他走,男人已經察覺出白凝多日以來的冷淡,飽受相思之苦,却一直找不
到機會和她深談,這次終於發了急,不管不顧地把她堵在會議室。
「小凝,你給我幾分鐘時間,我們聊聊好嗎?」男人缺乏底氣與自信,態度越發卑微,也越發令白凝不喜。
白月光應當有白月光的清醒覺悟,她本來也隻打算拿他做個消遣,從沒想過真的和他發生點兒什麽。
女神走下神壇,未必能得到追求者的小心對待,絕大多數情况下,相處過一段日子,曾經熠熠生輝的光環便會消失,泯然於衆
人。
到那時,他們一樣會出現嫌隙,會相看兩生厭,尤其是曾經高高在上的那一方,往往接受不了巨大落差,心生怨憤,乃至仇
恨。
那樣有什麽意思呢?
換做以前,白凝可能還會暫且敷衍著,拿他解解悶。
可如今心態已然不同,她不缺床伴,甚至還覺得追求者太多,想要打發掉一兩個。
再加上梁佐搞的那些麼蛾子,令她心裡積壓了好幾天的火氣,正愁無處發泄。
可巧,鄭鴻宇正撞在槍口上。
白凝轉過身往裡走,示意他關上門。
她清冷的神情中浮現出一絲憂鬱,令男人不自覺地生出疼惜之情。
「小凝,你最近是出什麽事了嗎?爲什麽總是不願意理我?」男人走近一步,想要拉她的手。
白凝往後躲了躲,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輕聲開口:「鴻宇,我沒有事,只是最近太忙,沒有時間考慮別的。」
「我知道你忙。」鄭鴻宇連忙接話,表情熱忱,「你新接了這樣的重擔,壓力大是肯定的,我看你最近瘦了很多,想要給你煲
些補湯,又怕你不肯要……」
「謝謝你……不用麻煩了……」白凝輕聲拒絕,秀美的臉低下去,下頜和脖頸形成一個美麗的弧度,脆弱而哀傷。
鄭鴻宇怔怔的,嘴唇張了又合,到最後也隻擠出了三個字:「爲什麽?」
他是書呆子不假,但他還沒傻到看不出,她這是要劃清界限的意思。
白凝搖了搖頭:「你別問了……」
「總要有個理由的吧……」鄭鴻宇的雙手哆嗦起來,緊緊攥住褲縫,聲音却不敢放大,生怕嚇到她,「放假之前,我們不是還
好好的嗎?而且過年的時候,我給你發微信,你也是回了的……」
白凝咬了咬唇,面上露出難堪之色:「我……唉,總而言之,是我對不起你……」
「不……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鄭鴻宇痴痴地看著她,「我知道,你不理我,一定是我哪裡做得不好,惹你不開心了……」
他絞盡腦汁去想,猜測道:「是不是那次在車裡……我太唐突你了……如果是因爲那個,對不起!小凝,是我做得不對!明明
說好了尊重你愛護你的,却還是褻瀆了你……」
「鴻宇,別說了。」白凝語帶哽咽,目露掙扎,許久還是下定了决心,「以後,我們還是恢復到原來那樣的同事關係吧。」
聽到死刑的宣判,鄭鴻宇的身子晃了兩晃,受到巨大打擊,下意識裡急切回道:「不,我不同意!我……」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爲他看到面前的女人,眼睛裡滲出晶瑩的泪水,泫然欲泣。
「鴻宇,你別逼我了好不好?和你沒有關係,一切都是我的錯……」她嘴唇發顫,聲音輕如羽毛,却重逾千鈞。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心裡怔怔然地想,只是想留在她身邊而已,竟然令她爲難到如此地步嗎?
白凝將目光投向墻壁,忍著泪說:「你非要我把話說那麽清楚嗎?好,那我告訴你真相。上次你送我回家,被我老公撞見,他
已經開始懷疑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了。」
鄭鴻宇聞言一驚,立刻問道:「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我們……我們大吵了一架。」白凝表情有些脆弱,身體也是抖的,「他放狠話說,如果我敢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他就把這
種事直接捅到我們學校,讓我身敗名裂。」
「什麽?」鄭鴻宇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瘋了嗎?他怎麽能這樣威脅你?」
「你不瞭解他,他做得出來。」白凝咬著唇,面如死灰,「鴻宇,我不怕名聲有損,就算失去這份工作,也沒什麽,但我怕他
會遷怒到你身上,毀了你的前途……」
鄭鴻宇呆立當場,巨大且深沉的情緒淹沒了他。
他恨那個男人,娶了這麽好的她,却不知道珍惜;他恨命運不公,讓他在錯誤的時間遇見正確的人;他更恨自己無能,無法救
她於水火之中,給她一個愛的避風港。
可他唯獨沒有立場怪她。
她雖然含蓄矜持,但心裡一定也是喜歡他的吧?
自相識以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溫言軟語,早就如同劇毒,深入他的骨血,沉屙難醫。
可是,事到如今,他們却不得不被那個殘酷冷血的男人分開。
恨不相逢未嫁時。
鄭鴻宇面色灰敗,勉强支撑著才沒有癱坐下去。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收了回去,語氣低落:「我知道了,我都聽你的,只要你好好的,讓我怎麽樣都
行……」
他吸了吸鼻子,鄭重承諾:「以後該爲你做的,我還是會竭盡所能去做,但絕不會再越雷池一步,也不會再打擾你平靜的生
活,讓你爲難。」
就讓他和她之間那一段隱秘而美好的短暫愛情,永遠烙刻在記憶最珍視的角落裡吧。
把垂頭喪氣的男人打發走,白凝的心情瞬時輕快起來。
將負面情緒轉移到更在意你且毫無還手之力的弱者身上,從中汲取病態的滿足感和優越感,這是人類永遠無法擺脫的劣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