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樂生沉吟片刻,坐進副駕駛位置。
他低垂眉眼,雙手交疊,修長的右手覆在左手上方,似乎是習慣性地摩挲了兩下閃亮的戒指,又握著戒圈環繞無名指轉了半個圈。
今天敬而遠之的態度,並非是他已經不考慮將她納做床伴人選。
他只是想要借機殺殺她的氣焰。
葉元新太張揚,太驕傲,她固然有足夠的資本,但是以她這樣的性情,並不合適留在他身邊。
上一次險些擦槍走火,他卻及時阻止了她,顧忌的就是這一點。
所以,相樂生來了一招以退為進,試探葉元新的反應,同時給予她適當的敲打。
葉元新果然上了鉤,自亂陣腳去找羅儀打聽消息。
羅儀也上道,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他們伉儷情深的濃厚感情,進一步刺激了葉元新,讓她認清事實——
他對她真的沒有任何想法。
她如果想更進一步,只能拿出足夠令他動搖的籌碼,比如——
死纏爛打地甘當情婦,同時表現出做他助力的積極態度,主動提供優質資源,共享人脈,證明她的價值。
只要她的態度足夠卑微恭順,他不是不可以勉為其難。
果然,葉元新連一個晚上都等不了,乖乖地守在單位門口等他。
相樂生不動如山,像看著獵物一步步入網的獵人,等待女人繳械投降。
夜色一點點晦暗下去,將兩人的身軀刷成黑色的剪影。
一個冷硬,一個柔美,男女天然存在差異,卻又形成奇異的互補美感。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葉元新終於敗下陣來,紅唇開合,卻劍走偏鋒:“樂生,那天晚上,並不是我不小心撥錯了電話,我就是想見你,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女人這樣敞亮地戳破了窗戶紙,倒讓相樂生有些意外。
他低垂眉目,並不看她,表演好一個對婚姻忠誠卻又不忍令她太過難堪的謙謙君子:“葉小姐,那天的事,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請你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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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元新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她側過身子,目光熱烈地看向相樂生:“樂生,我很喜歡你。從第一次看見你開始,我就對你很有好感,後來和你合作,對你加深了解,我就更欣賞你。雖然認識的時間不久,但我覺得我們會很合得來,事業上,我可以做你的最佳搭檔,生活裡,我也可以滿足你的所有想象。”
她想起那天晚上他清冷的外表和西裝褲根本掩飾不住的反應,微微紅了臉頰,露出一抹羞意,卻還是大膽地握住他的手:“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對不對?”
真是自信啊。
相樂生內心有些嫌棄她不上道,卻還是耐著性子,避開她的觸碰,冷聲道:“葉小姐,我已經有太太,我和太太感情很好,嶽父嶽母也對我視作己出。你條件很好,認識的成功人士也多,沒有必要在我這裡浪費時間,我也沒有辦法回饋給你什麽。謝謝你的抬愛,可我不能接受。”
他的話裡隱藏了好幾重意思——
夫妻恩愛,嶽家提攜,都是他不可能背棄婚姻的要素。而她條件出色,要求她沒名沒分跟著他是委屈了她,他做不出這樣的事。
但她要是自願降低身份,自然另當別論。
葉元新的臉色白了白,卻不肯死心:“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對我到底有沒有感覺?”
相樂生還沒否認,葉元新便放大了聲量:“你看著我的眼睛說。”
她不相信利益婚姻能夠堅固到這個地步。
她從小到大見得太多了,夫妻之間憑借家族間的牽絆與條件交換勉力維持,如羅儀所說表面和睦是有的,但感情有多深厚,可不好說。
不說別的,就連人人稱讚豔羨的父母,母親活著的時候,父親對她千依百順,嬌寵不已,母親過世不過兩年,他不還是找了個人比花嬌的新歡,將舊人忘得乾乾淨淨麽?
相樂生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只能說明他的道德標準奇高,且非常情深意重,知恩圖報,並不能說明他不喜歡她。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更值得她愛慕,被她搶到手後,才更令她放心不是嗎?
至於以後,他還會不會被別的更出色的女人撬走,則不在葉元新的考慮范圍。
她對自己有著絕對信心,相信只要給她機會與足夠的感情培養時間,一定可以將相樂生的心抓得死死,令他死心塌地愛上她,再也不看別的女人一眼。
果然,聽見她的話,相樂生猶豫了片刻,轉頭與她對視時,眼睛裡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動搖。
最終,他還是面無表情地道:“葉小姐,我說過了,我沒有辦法給你任何回應。”
他給足了暗示,只要葉元新稍微服個軟,說出不需要他給予任何反饋,隻想一心一意追隨他的話,他這兩天就可以睡了她。
可惜,葉元新完全沒有任何屈就自己的想法。
她自以為看穿了相樂生的口是心非,抿了抿豐潤的唇,理所應當地道:“我不覺得已婚身份對你對我而言是什麽阻礙,說到底,婚姻不過是一紙契約,做生意還會有一拍兩散的情況,結婚了當然也可以離婚,不是嗎?”
相樂生皺起劍眉。
以葉元新的智商和情商,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蠢話,認為他會拋棄相伴多年的結發妻子,冒著自毀前途的巨大風險,為了所謂的愛情,和她走到一起。
那麽,她到底哪裡來的底氣呢?真的只是因為出色的外在條件和光鮮的主編職業嗎?
一種奇怪的不安之感浮上心頭。
和那天晚上在她家看見全家福照片時的感覺非常相似。
兩次了。
這不對勁。
相樂生收斂心神,臉色更冷:“葉小姐,你過分了。”
說完這句話,他打開車門下車,將表情難看的女人扔在身後。
說來也巧,當天晚上,調查葉元新來歷的私家偵探給他發來了詳細的背景資料。
看完厚厚的履歷報告,相樂生驚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他覺得熟悉,全家福照片上,坐在正中間頭髮花白的老人,他曾經在電視上見過。
開國慶典上,那位老人穿著筆挺的軍裝,肩上金色的橄欖枝簇擁著三顆星芒,胸前掛滿了軍功章,站在國家最高領導人身邊,精神矍鑠,不怒自威。
祖父是鄧先上將,外祖父是國內頂尖科研項目領頭人,父親鄧立程、舅舅乃至堂哥,全都身居要職。
誰能想到一個背景深厚的大小姐,竟然舍棄金飯碗,去報社當一名主編,還十分低調地隱瞞了真實身份?!
她隨的應當是母姓,這也是相樂生沒有第一時間將她和鄧上將聯系在一起的原因。
更可怕的是,政治自分派系,白禮懷所在的陣營,和鄧家掌舵的這一脈勢力,有過不少過節,且分庭抗禮。
這樣的身份來歷,他還一直打算將對方發展為情婦,險些鑄成大錯。
相樂生擦擦額角的汗水,給白凝撥了個電話,借她溫柔的嗓音壓驚。
對她事無巨細地交待了一遍“犯罪細節”,順便複盤了一回,確認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過什麽破綻,相樂生的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
白凝嘖嘖稱奇:“老公,我們當時抽的簽果然很準,你的桃花運真的是……”
她斟酌了一下字眼,笑道:“洪福齊天?”
“……別說風涼話。”相樂生沒好氣地道。
“說真的,知道她的身份之後,你有沒有一點點,哪怕只有一瞬間,產生過動搖?”白凝打開遊季同給她準備好的早餐,看見自己昨天念叨過想吃的豆漿油條和茶葉蛋,微微笑了笑,拿起帶著茶色裂縫的雞蛋在桌上輕磕,“我就是好奇,我保證不生氣。”
“算了吧。”相樂生心有余悸地抽抽嘴角,“在你眼裡,我的眼皮子有那麽淺麽?”
葉元新的背景固然強大,所代表的利益也很誘人,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且不說離婚會給他的政治檔案留下汙點,為人處事最忌諱的就是做牆頭草。
他好不容易經營到如今這地步,和白凝的關系達到前所未有的融洽,也完全獲取了嶽父的信任,如果貿然換一座山頭去拜,不但為人所不齒,還極有可能折騰得灰頭土臉,雞飛蛋打。
他是腦子有坑才會動搖。
他的想法,白凝心裡清楚,所以並不介懷,反而正色提醒:“你這次確實有些疏忽大意,以後除了工作上的必要場合,盡量不要再和她單獨相處,我擔心她不肯善罷甘休。”
相樂生鄭重答應:“我明白利害,你放心。”
那樣大來頭的女人,絕對不能輕易招惹,相樂生決定將假戲做成真的,對她進行徹底的冷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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