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娘靜靜地聽著，能聽出來嬌娘說的不只是她，更是蕭荊。
在感情這件事情上，無關身份地位，也無關年齡，只要兩個人彼此足夠相愛，就是最好的平等方式。
嬌娘繼續替她分析說，“至於在床上，黎大夫為什麽喜歡你叫他‘叔叔’，一來可能是有種禁-忌的快感，更能刺激欲-望。二來，這是你們小時候的事情，共同的回憶，承載著年少時候的歲月。”
聽著嬌娘的話，雙娘仔細一回想，想到她只有四五歲時看到的清雋少年，在記憶中還是那樣清晰，心口不禁有些發甜。
“嬌娘，我好像懂了……”
這夜，她們敞開心房的聊著天，出身和成長環境都迥然不同的兩個人，用真摯加的情感深著這一段友誼。
夜裡，她們睡得都有寫晚上，各自想念著心底裡的那一個人。
第二天早上，雙娘一反常態的起晚了，嬌娘卻沒睡多久，天色蒙蒙亮的時候，便再也睡不著，都要在床鋪上輾轉反側了。
她怕打擾雙娘睡覺，最終決定起床，輕輕地穿好衣裳往外走。
屋外，一片靜寂，整個小村子都在皚皚白雪的包圍中，還是正月裡的頭幾天，挨家挨戶也不急著出門，享受著難得能犯懶的時間。
嬌娘看著遠處的山景，也看著面前小小的院子，感受著身邊的空蕩蕩，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當她的眸光失落的往下之時，在院子裡看到了一排腳印。
昨天晚上一直在下雪，直到後半夜才停下來，院子裡的這排腳印沒有被新雪覆蓋，還是那麽清楚，而且腳印又大又長……還特別的深。
嬌娘的心裡立刻有了結論。
那人昨晚就站在這裡，等到了後半夜才離開的。
那樣冷的夜，他也不怕受寒了，如今連黎大夫都走了，村子裡連個會看病的人都沒有。
哼，怎麽就這麽不知道愛惜自己。
雙娘在接近正午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的起來，對嬌娘不好意思的說。
“我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麽，特別不受累，而且睡得格外沉。一口氣睡到正午，可是從沒有過的事情。”
“嗜睡，犯懶，多食，這些都是正常的妊娠反應，你不用擔心。”
“嬌娘，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你又沒懷過孕。”
“曾經聽我娘親說過幾句，還有的是從書上看到的。”嬌娘對著雙娘晃了晃她手中的醫術。
這個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黎遠的醫書了，嬌娘拿來打發時間，順便也能學習一點醫理，反正學了沒什麽壞處。
“你真厲害，只是看書就懂了。阿遠跟我說了這麽多遍，我好像還是記不住。”雙娘難得迷糊地笑著。
她同時也仔細打量著嬌娘，瞧見她神情跟往常沒有不同，也在心裡松了一口氣，起碼昨天的事情並沒有真的傷到她。
不過雙娘看不懂的是，嬌娘除了她拿在手裡的那本醫書之外，身邊還放了一本——《傷寒論》。
這種是從醫入門最簡單的書籍，黎遠早已倒背如流，根本不需要再拿出來翻看。
嬌娘也是翻了好久的書櫃，才從最角落的地方將這本醫書特意找了出來。
她做的看似絕情，可是心，卻一直都是軟的。
嬌娘在雙娘家一住，就是七天，轉眼到了正月初八，也是各行各業開工的日子。
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開年，前陣子那場連綿不斷的大雪，成了瑞雪兆豐年的好兆頭，過了年關之後雪聽了，連著七天都是暖洋洋的好天氣，將雪都融化了，田地都被雨水滋潤著。
就連雙娘都說，她活了這麽多個年頭了，這是最好的一個年關。
黎遠名下也有幾畝田地，他自己不下地，將大部分的都租了出去，就留一小畝地，讓雙娘折騰折騰，她做慣了農活，要是整天閑在家裡沒事做也受不了。
可是今年情況不一樣了，黎遠在離開前，三令五申的叮囑雙娘，千萬不能下地乾活，就連嬌娘和蕭荊那裡，也都囑托了。
雙娘如今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除了吃喝睡之外，就是動動針線，奈何她實在沒這方面的天賦。
“唉……”
這已經數不清是她這一天來，第幾次歎氣了。
雙娘負氣的說道，“要是早知道懷孕這麽麻煩，東不能碰西不能碰，跟個活廢人一樣，那還不如不要 懷孕算了。”
這話這麽脫口而出後，她又覺得後悔，急忙“呸呸”了好幾聲，輕撫著肚子小聲嘀咕。
“孩子，阿娘不是故意這麽說的，是一時間嘴快而已。阿娘可喜歡你了，你阿爹也一樣，我們都等著你健健康康的長大呢。”
嬌娘放下了手裡的醫書，看著雙娘自言自語的這一幕，神情變得溫柔了起來。
她會忍不住的想，當初她的娘親懷孕時，爹爹和娘親是不是也這樣期待她的到來。
雙娘說完了話，實在是坐不住，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走，還是不是的看一眼打開的窗戶，瞧著她家的院子。
她以為，這些動作做的小心翼翼，而實際上，嬌娘全都看在眼裡。
等院子外出現了一抹身影，雙娘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她衝著那人喊道，“阿荊，今天你又帶來了什麽好東西，快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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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嬌娘住進黎遠家的第二天開始，院子裡總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糕點，比如山上的梅花，比如口味獨特的鹵肉……其中最昂貴的，是一隻銀釵子。
除了一些山上有的東西，其他大多都是鎮上買來的。
眼下還在年關，有些鋪子不開門，要是開了門的，也是價格特別的昂貴，買這些的人可真是舍得花銀子。
前兩次，東西是莫名其妙的出現的。
雖然她們都知道送東西的人除了蕭荊之外，不會再有別人了，可是雙娘沒敢說，嬌娘也沒說破，兩個人都裝作不知道。
第三天，蕭荊來送東西的時候，被雙娘碰了個正著。
自那之後，雙娘也觀察到嬌娘並不反感這件事情，蕭荊送的東西，她也吃了，也收了，並沒有棄之不顧。
因此，雙娘還會故意跟蕭荊搭話，告訴他一些嬌娘的事情，也會把門大大的敞開著，能讓站在外面的蕭荊也看到他殷殷期盼、一直掛在心尖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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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荊從懷裡拿出一個油紙包，遞給雙娘，麻煩她轉交。
“誒亞，又是糕點啊。這次怎麽這麽大一包，是不是鎮上那家最好的糕點鋪子開業了？人肯定很多吧，你怎麽買到的？”
有了雙娘的發問，蕭荊也能順理成章的說下去。
“我去的早，還沒營業就等著了，所以每樣糕點都買到了，一式兩份，給你和……和她的。”
“嘻嘻，那我還真是沾了嬌娘的福氣了，天天都有好東西吃。”雙娘接過糕點，眼尾的余光往裡面瞅了瞅。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可是嬌娘還是不為所動，僅僅只是安安靜靜看著她手裡的書。
蕭荊和雙娘都靜默了一會兒，最後兩人無奈的對視了一眼。
蕭荊說道，“糕點不用留著，我明天還會買來，還有什麽喜歡的也可以一同告訴我。”
“你的話我記下，我們兩個女人可都交給你照顧了。”雙娘暗暗給了蕭荊一個鼓勵的眼神，拿著東西回屋了。
蕭荊還是在門外站了一會兒，從他的角度能看見嬌娘的裙擺，眼神眷戀的凝視了良久。
雙娘回道屋子裡，立刻把油紙打了開來，裡面是整整齊齊的八樣糕點，每一樣四塊，整整二十四塊，一股香氣撲面而來。
“哇……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麽多的糕點。這個阿荊可真了不得，竟然舍得買這麽多，連我的份都有。”雙娘大聲感慨，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嬌娘聽著她的話，眉心間的褶皺更深了。
她清楚那家糕點鋪的價格，也知道家裡所有的銀子都是在她手裡，蕭荊根本身無分文，又哪來的銀子買這些東西？不僅是今天的，還有昨天的，前天的，大前天的……
她不信蕭荊有私房錢。
那麽隻可能他是又打獵去換銀子了。
山下的雪雖然融化了，可是山上還是大雪封山，他怎麽就敢在這個時候上山去，難道是不要命了嗎？
這些東西，嬌娘實在是吃不下。
“我還不餓，雙娘，你先吃吧。”嬌娘如此說道。
“你……”雙娘看了看嬌娘的神情，最後默不作聲了，接著說道，“我也不怎麽餓，還是先收起來，等你俄的時候我們一起吃。”
“嗯……”嬌娘似有似無的應了聲。
她心裡明白，這些都是蕭荊的求和信息，而且不僅僅只是如此。
自從那天早上看到蕭荊留下的腳步後，嬌娘開始注意屋外的狀況，甚至在某一天半夜突然的點亮蠟燭，看到了屋外那個來不及躲藏的高大身影。
又是守夜，又是打獵，哪怕他身體再好，也受不住這樣的折騰。
雙娘在一旁瞅著嬌娘，忍了又忍，最後是忍不住了，乾脆直接問她，“嬌娘，阿荊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原諒他吧。你要是不好意思說，我去跟他說，他肯定恨不得現在就接你回家呢。”
“你是覺得我煩了？”嬌娘抬了抬眼。
“哪能啊，我是不忍心你們兩這樣乾耗著，你明明也是關心他，心裡也惦記著他。你不是說只要兩人相互喜歡，就能解決一切問題什麽的。你要是還生氣阿荊做的愚蠢事情，那你告訴我，你要怎麽才能真的原諒他？”雙娘心急的追問。
“我也不知道……”嬌娘放下了她手裡的書，眼神有一絲茫然。
“這……”這叫她一個圍觀路人怎麽辦啊。
這幾天下來，嬌娘的怒氣其實早就消散了，可是僵局還在繼續。
說白了，他們兩人之間缺少了一個契機而已。
機會沒到，任由誰心急也都是沒用的。
雙娘也是一陣氣餒，竟有些失神的拿起了一本書來看。
那些醫書裡，有些是講藥材的，上面都是圖畫，雙娘也能看懂一些。
可是這一回，她隨手拿起來的那一本書，剛翻了幾頁，卻讓她叫出了聲。
“啊——”
“怎麽了？”嬌娘嚇了一跳，急忙緊張了起來，“身體不舒服？還是磕碰到了？要不要我扶你做到床上去躺著？”
“不用不用。”雙娘連連擺手，又猛地放下，手臂捂著那本嚇到了她的書。
“你真的沒什麽事？可是怎麽會叫的這麽大聲？不行，你別坐在這裡了，還是先躺著再說，小心謹慎最要緊。”嬌娘難得強勢的決定這一切，扶著雙娘去床鋪那邊，還從她的懷裡扯出了那本……醫書……
她因此看到了書籍的封面，哪裡是一本醫書，而是一本春宮圖。
這些日子裡，嬌娘把黎遠的藏書看得的七七八八了，這是最後一疊，也是最角落裡的一疊，她一次性拿出來都放在桌子上，一本一本的翻看，還沒看到最後一本，卻被雙娘拿了個正著。
這顯然，是黎遠的私人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