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陸、動搖
二人既達成默契,均笑得像狐狸一般,真真是親傳親授、如出一轍的兩肚子壞水。
李檀已經投石問路,就不再耐煩曬什麼勞什子書,這些書在園子裡藏了數年,少人問津,如今一下翻開,掀起一陣飛塵,嗆得她好一頓咳嗽。
偏偏還要千辛萬苦在裡面找出《戰國策》做餌,既要扮渴望孫子的老母,又要當熱心姻緣的紅娘,這戲碼可真是膩人。
她李檀說是天仙下凡也不為過,天生就該當那妲己褒姒,偏偏攤上的全是老旦諧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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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戲都唱完了,她也該卸妝了,好好逍遙幾日,再籌謀後路。
皇帝看李檀剛剛談完便急著要走,連這拿來做幌子的書都懶得等人曬完收起來,不禁有些好氣又好笑。
不過,這也說明李檀對他至少是放下了一部分面具,不再是這兩年那什麼都客客氣氣又裝腔作勢的欠人樣子,好容易將李檀的小性子養了一點回來,他很知足。
他不知怎麼的,也起了小孩心性,明知李檀急著走,偏偏擋在她的去路上。
兩邊都擺了曬書的矮榻,奴婢們也早在他們密談之時就遠遠隔開,只剩下這二人。
李檀轉身,差點撞上小皇帝,他如今個子高大,站在近處時格外唬人。
她如今自覺原形畢露,也就不客氣了,想直接繞過他,卻見小皇帝也隨之側了一步。
她又往右邁,二十四褶玉裙隨之輕輕擺動,水波紋的裙邊拂過露出稍稍的月白色緞繡竹紋鞋,剛要動作,一隻霧藍色漳絨串珠雲頭靴抵住了去路。
李檀小小的足尖被包裹在鞋中,被霸道的雲頭鞋襯得格外可憐。
緞面薄軟,剛隨著主人挪動的意圖而微微翹起,就見那隻靴子追了上去,輕輕擦過,來回磨蹭,要觸未觸。
明明什麼都沒發生,遠遠看去,仍是守禮懂節的一對母子典範,但身處其中卻能感受到,不知何時醞釀出的一片曖昧。
李檀有些奇怪,她沒見過這樣的櫝玉,既不是純粹頑童的惡劣,也不像個穩重端莊的男人行徑,她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抬頭向皇帝望去。
今天太陽毒辣得很,二人談了許久,日頭高掛。
射出的陽光直刺到她眼睛裡,她頓時閉了閉眼,下意識退了一步,卻在動作間踩到了墜地的襖裙。
她為了指使曬書,連早膳都來不及用便在這曬著,氣力有些不濟,踉蹌了一下。
李檀向後歪了不過半尺,感覺到后腰一陣力。
一隻手挽住她,將她拉了過來,另一隻手則抓住了她的左手,十指交握,把她的手一下子背到身後。
等李檀回過神來,她正微往後仰,手被縛在背後,腰被手臂緊緊禁錮住,整個人被困在男人的懷抱中。
皇帝本來只是想逗逗她,沒想到李檀後退時沒站穩。
他反射性地伸出了手,環住纖細的腰,手指交握,指根相觸,隨著動作細密地摩擦。
李檀的指似要滑出,他追了上去,復又收緊,用力之間他掌丘的薄繭子微微地略過她的指根,一瞬便將李檀反手折到她背後。
李檀在這個姿勢下身子前移,胸乳挺得高高的,將將快挨上皇帝的胸膛。
下半身則沒有這麼幸運,緊緊抵在他身上,她的恥骨緻密地貼著對方大腿腿根,盆骨的兩方突起嚴絲合縫地嵌進腹肌下緣的凹陷中。
小皇帝用的力氣太大,將李檀整個人都提了起來,她的腳尖幾乎快不著地,艱難地點著。
如此一來,兩人的下半身便上上下下地磨著,李檀胸乳的尖端也似有若無地啄著他的胸膛,如同蝴蝶停在花蕊。
兩人似乎有些驚著了,一時都不知道如何反應,便這樣靜靜擁著。
陽光將空氣中的書塵照得纖毫畢現,漫無目的地飄著,還未來得及攤開的陳舊書堆隔開了眾人的視線,於是這二人便困在這書堆當中。
所以這一刻裡,沒有其他人,唯有他們,靠得極近,幾乎是互相陷在彼此的身體裡,卻誰都沒有說話,只剩彼此眼神交纏,呼吸可聞。
李檀被他的眼神給縛住,她看到自己印在櫝玉的瞳仁里,她很久沒被這樣注視過,也沒看過自己這樣子,純粹的、女人的樣子。
她花了好久才從這沉沉的目光中清醒過來。
剛要掙扎,還沒等她真正動作,櫝玉已經輕輕地放開了她,退至三步開外,那隻握過她的手隱在身後。
陽光在他背後打下一片陰影,將他的眼罩在黑暗裡。
她看不見那雙眼是否仍然盛著她的身影,只能看見他微微翹起的唇角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歉意。
“母后,朕看您一時沒站穩,想來是大病初癒,身子仍虛著,情急之下失禮了。”皇帝語調誠懇而大方,將這晦昧的一幕輕輕抹了過去。
“多虧皇帝了,哀家無事,這便回去休息了,皇帝也快去書房忙自己的事吧。”李檀不是不識趣的人,一個意外罷了,何苦揪著不放,高拿輕放,毫不在意。
直到李檀不急不徐地走出視線,皇帝才拾起落在地上的翠嵌珠寶蜂紋耳環。
他將那小小一隻捧在掌心上,銅鍍金蜜蜂的兩根長須上各綴有一顆米珠,他一動,那兩顆米珠子便也跟著顫抖,他把玩了那小東西一會兒。
“走了那麼遠,也沒發現耳環缺了一邊。這樣便好,看來,你也不是毫無動搖。”
他輕輕說著,浮上極細微的笑意。
*之前忘了說明,文中所提及的各類具體物件,多參考故宮藏品同類件,因劇情需要有些許改動,如月白色緞繡竹紋鞋實際為月白色緞繡竹子元寶底鞋,因為製式是清朝后妃多用,所以去掉了元寶底這一明顯特徵,改為月白色緞繡竹紋鞋,類似改動後文不再具體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