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保持飲食清淡,忌生冷、辛辣,其他注意事項護士會跟你詳細說的”,司明一邊褪去手套,一邊和病人家屬交代。
護士小李推着醫用推車進來了,“司醫生,這邊交給我吧。對了,剛剛你做手術的時候,有人來找你,現在在你辦公室等着。”
“病人?”
“不是,說是你家屬。”
司明換大褂的動作一頓,顯然是有些沒想到,向來穩健從容的神情露出一些錯愕不解。
他哪裏還有什麼家屬?哪門子的家屬?
該不是那女人的遠的不能再遠的親戚找上門了吧?總不能是他爸找來了。
等等!!!???
司明迅速套好另一個袖子,提了提領子,奪步而出。
小李只見眼前閃過白茫茫的醫生大褂,轉眼就不見人了。
這司醫生居然也是個急性子!小李暗暗吐槽。
平時她聽的最多關於司醫生的評價就是“年輕有爲”、“這性格和他開刀的手一樣穩得能拿AK狙八百米。”
看來傳言不得盡信。
這風風火火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去見失蹤多年的家人呢。
辦公室裏
一箇中年的戴着禮帽的男子,站在窗口眺望着下方。
醫院是最能看盡人生百態的地方,有忙忙碌碌的救護車停在門口,從裏面下來人着急地擡着擔架;有坐在醫院臺階上,手裏攥着一張紙,崩潰大哭的;還有穿着病號服溜達的;手裏提着花籃和水果進院的……
這就是他工作的地方嗎
正在中年男人沉思的時候,身後的門被輕輕推開了。
司明在進門前,停頓了一下,做了三秒鐘的心理建設,然後隨着門縫一點點的擴大,他看到了一個修長寬厚的背影。
隨着那人的轉身,兩人最終四目相對,誰也沒有率先開口,只是都在靜靜地打量對方。
司明反手關門,發出“啪嗒”的聲響,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咳咳,那個……”男人伸出一隻手往前抓,想一口氣將事情全說完,又怕嚇到人。
“你來做什麼?”司明將紛亂的情緒掩下,嗓音盡顯涼薄。
“我……”驟被一訓斥,男人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但隨後驚訝起來,“你知道我是誰?”
“不是說我的家屬嗎?可是我父母雙亡,不知道你是哪門子家屬。”
司明語氣揶揄,但視線卻是偷偷打量着男人。
從相親相愛一家人變成孤苦無依一個人的那年,他八歲。
如今十七年過去了,他還是對父母的音容有模糊的印象的。
這也是爲什麼當初看到莉莎那張臉的時候,他會想到蔣靈,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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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這個穿着棕色西服的男人,儘管面容比他印象中的那個人老了些,但依舊未改輪廓。
只不過他小時候的印象裏,這個男人是始終溫文爾雅,帶點儒生氣質的人。
說話溫吞,行事間總是不見急迫,眉眼永遠帶着三分笑意。
每次放學都會準時準點在學校門口接他,並一把熊抱抱住他,然後變戲法似的從工作包裏掏出小零食給他,名曰:獎勵他辛苦學習了一天。
每天的零食還不重樣,那時候他是幸福的。有一個小家,過着普通的生活。
直到這個男人消失以後,一切幸福全然崩塌,母親變成了他不認識的樣子,而他,成了被拋棄的孩子。
司明從來都不明白,爲什麼他要一聲不吭的就從他的生命裏消失。
司書文苦尋十多年才找到孩子,一腔思念和欣喜難以言說,此時見到真人,更是動容。
被孩子說幾句怎麼了,只要他的孩子還好好活着,比什麼都好。
“明兒,我是你爸,我,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母子。現在說什麼彌補的話太假,但是我真的有一直在找你!”
“這點你相信我。你絕不是被拋棄的孩子。”
見到司書文攤牌了,司明嘆了一口氣,“坐吧。”
“不、不,我不坐,孩子,我要和你解釋清楚,至於聽完之後原不原諒我,爸不強求。”
“無論如何都是我不對在先。”
司書文情緒激動,語音顫抖,哪怕過來前做了無數心理建設,但此刻他還是異常慌張,他不怕孩子怪他,那是應該的。
但他怕孩子因爲此事與他生分,萬一再也不見他,要和他斷絕關係什麼的,豈不是要了他的命嗎!
“坐着說。”
“不,我不用……”
“坐!”
“唉,好好。”
司書文像是聽話的小學生一般,端正坐下,兩隻手侷促地搭在腿上。
“可以了,說吧,我聽着。”司明在他旁邊坐下,隨意地拿了一支筆,轉了起來。
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個好父親好丈夫丟下妻兒,在時隔那麼多年後,又冠冕堂皇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乞求他的原諒。
司書文摘下禮帽,放在茶几上,眸中溼潤,臉上浮現着欣喜與激動。
嗓音有些不自主的顫抖,“明兒,其實我們司家是意國的富商,祖上是龍國人,喬遷海外做生意,算是小有資產。”
“當年家族裏面繼承人鬥爭激烈,我不喜爭鬥,便遠離家族,在龍國找了一份工作當個普通人,和你母親因此結緣。”
說到這裏,司書文想到調查出來的事情,他不明白爲什麼蔣靈會那麼快就嫁給別人,而且居然將他們的兒子丟棄了。
“當然,你母親不知道這些事,我也沒和任何人說。”
“原本我是想這麼簡簡單單過一輩子的。但是我沒想到,我都遠離家族了,竟然還是被牽扯進去了。”
司書文語氣中滿是無奈,隨後又裹挾着一份怨氣。
“當年我的表兄突然抓走我,用我來威脅我的親哥,也就是你的大伯,交出權利。總之,當年亂得很。族中親戚,還有一衆長老,各個都想分一杯羹。”
“也就一週的功夫,我安全之後,回到我們那個小家的時候發現你們都不在了。”
“我甚至以爲你們也是因我受牽連而出了意外,到處找你們,但一點消息也沒有。”
“當時,我也未能掌權司家,力量不足。後來爲了能找到你們,我排除萬難,坐上了司家之主的位置,動用司家的力量一直都在找你們。”
“可始終未能有消息,直到最近,德意蘭赫伯特莊園血奴事件的爆出,才讓我看到了你母親,順着找到了你。”
“調查過後,才知道蔣靈那個女人在我失蹤後兩天就離開龍國去了德意蘭跟人跑了,還把你丟了。真是枉爲母親。”
說到這裏,司書文一張臉氣得漲紅,手中捏起拳頭,不自覺地使力。
“兒子,這些年是爸對不起你,讓你一個人飄零在外。”
“但凡蔣靈再等等,等到我回來找你們,她是去是留隨她,但至少我不會讓你流落在外。可凡事沒有如果。”
說着司書文有些哽咽,“明兒,你受苦了。”
司明從見到這人穿着昂貴西裝,那不凡的氣度的時候,就知道這些年這男人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而能改變一個人氣度的,絕對是經歷了許多事。
難怪,原來是繼承者爭鬥。怪不得現在的男人比以前多了許多的鋒芒。
以前的司書文就是個小文員,氣質內斂到說是掃大街的也有人信,現在的司書文,怎麼看都是上位者的風骨。
不刺人但也很銳利。
“所以這麼多年你一直在找我?”司明在司書文解釋的時候,也是一邊聽着一邊捕捉着關鍵詞。
對於他來說,司家有沒有錢不重要。他關心的是,蔣靈這個女人丟了他,那司書文呢?
有沒有因爲別的原因想過要丟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