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司南一個眼神丟了過去,誰都不敢再大聲說話,司機將車開得飛快,很快上了高速公路。
窗外有大片的夾竹桃花朝窗後掠去,紅的白的開了很是熱鬧,景色浮動,兩個人各自看著一邊。
心裡,卻又各自波瀾湧動淝。
黎洛死死握住自己的雙手,不讓情緒外露出來,可怎麽控制,都控制不住心口的劇烈顫抖。
她咬住唇,死死地咬住,將下唇咬破,也舍不得松開一下當。
而喬司南則是看著另外一邊,目光和心緒同樣繁蕪成一片茫然。
有過猜測,也差人查過。
卻怎麽,都查不到。
原來,是在C市。
她口中的花花,會是那個孩子麽?!
他不確定,卻又不敢問。
三年前那種濃重的失望已經折磨過他一次,而他,再也經不起同樣的折磨…….
手中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眼號碼,從容接了起來,“什麽事?”
“喬先生,”Amy的聲音透過話筒傳到車廂裡,“您預約的醫生來了,可是夫人她不肯看醫生,說你不在,她就要回家去了。”
喬司南蹙眉,“把電話給她。”
司徒娟拿過手機,“司南,你在哪兒?你說要陪我看醫生的……。我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的手……”
喬司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開始耐心地勸哄著自己的母親,低沉醇厚的聲音在黎洛耳畔不斷回蕩。
原來,三年前的那次槍擊已經讓司徒娟的手不行了。她思緒飄遠,悠悠然然地,好像回到了那個時候。
如果沒有那些人,那些事,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如果自己沒有陪喬蓉下那一盤棋,是不是,就不會嫁給他?
那麽多的如果,只要少掉其中一個,她和他,就不會如此糾纏……
只是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
自己和他之間,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喬司南耐心哄了許久,司徒娟才勉強答應先讓醫生看一看自己的手臂。
他掛斷電話,只有又是一路詭秘的沉默,車子終於停在了C市的鬧市區中,黎洛吐出一個地址,司機愣了一下,“黎小姐,那是郊區。”
黎洛抿唇,不肯再說話。
喬司南道,“去便是。”
哪怕是地獄,他今天也要去弄個明白!
車子停在山腳,司機有些傻眼,“黎小姐,這……”
她已經推開車門,咬牙,“下來吧,除了喬司南,你們都不能跟著。”
司機為難地看著喬司南,“大少,您……”
這個郊區真是荒蕪得可以,往山上也不過一個幾百級的青石台階,連條大路都沒有,兩邊樹木倒是森茂,只是不知道如何能上得去?
“不必跟了。”
他站在黎洛旁邊,等著她走。
黎洛看也不看他,直接往台階上走去,蜿蜒而上的台階,她卻走得極快,仿佛怕自己一停下來,就會失去所有的勇氣。
喬司南跟著那一抹纖瘦的身影,一刻不停地爬到了半山處,他氣息輕喘,努力地平複著胸口激烈的心跳。
然後,黎洛在一棟青磚白瓦的小樓門口停了下來,“花花住在這裡,你要進去看一看麽?”
近鄉情怯,喬司南突然覺得自己的腿重如千斤。
心心念念著的真相擺在眼前,他卻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雕花鐵門。心跳,快到他快要承受不住。
黎洛卻快一步伸手,直接將鐵門推開。
吱呀一聲,沉重而又漫長的聲音,劃過兩個人的心口。
喬司南環顧四周,農村的小院被收拾得極為乾淨,院子裡那顆粗粗的櫻桃樹下,還綁著一個秋千。
門口,還放著小孩的鞋,只有三個之一個巴掌那麽大,卻足夠奪走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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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瞬間呈現出一股子眩暈的狀態,他開始以一種不受控地頻率顫抖著,再顫抖著。
一貫的冷靜自持,已經全然消失。
他看著她,“黎洛……”
有人聞聲而出,六十左右的婦人,正是年舒的母親舒敏華。
她看到黎洛身邊的人,身形微微一僵,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二樓的窗戶,“洛洛……”
“阿姨,我帶他來看花花。”
舒敏華眸色複雜地看著喬司南,卻也沒有說話,只是側身將身後的木門打開,“進去吧。”
兩層的小樓,裡面裝修得很是乾淨整潔,客廳裡還放著幾大箱子的玩具,裡面有撥浪鼓,還有小搖鈴。
黎洛帶著他上二樓,將有落地窗的房間門打開——
“喬司南,這裡是花花的房間。他,是你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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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司南,這是花花的房間。他是你的兒子!”
她語氣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爽快得讓他心驚。
一直以為是奢望的想法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他居然詞窮得找不到任何的詞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繁蕪,狂喜,還有難以置信的感覺鋪天蓋地而來,交織成一張密室的網,讓他連呼吸的力量都快要失去!
有一股子強烈的氣息快要衝破胸口,到達一個臨界點,讓他忍不住失控地想要大喊出聲來!
可相對於此刻喬司南臉上輕顫的表情,黎洛,則顯得平靜許多。
她平和地邁步,走到小小海軍風格的兒童床邊,指著床頭的那一排鏡框——
“這一張,是花花滿月的照片。”
“還有這一張,是他六個月的時候,剛剛出牙齒的照片…….”
喬司南囁嚅著,想要開口說話,可喉嚨卻像是堵了一塊滾燙的鐵,燙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黎洛彎腰,將床頭的抽屜打開,從裡面抽出一本牛皮紙封面的冊子,直接遞到他面前,“看看吧。”
他居然不敢伸手去接,不敢,接一本普通的相冊!
這樣的態度,哪裡還有一星半點像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掀起血雨腥風的男人?!
黎洛冷凝地看著他,將冊子送到他微垂的目光之下,纖細的手指扣住冊子的邊緣,死死握緊,然後,一頁一頁在他面前打開——
她初初懷孕,吐到臉色蠟黃的樣子;
她臨近分娩,挺著巨肚步履蹣跚的樣子;
她坐在床上,綁著月子頭巾,一臉虛弱的樣子;
……
所有的往事都凝固在那些照片上,控訴著他的殘忍!
喬司南的氣息開始不穩,重重地,喘息著。
可黎洛手指還在繼續翻著——
後面,都是花花的照片。
他剛剛出生,穿著粉色的小睡衣躺在小小的嬰兒床裡,粉嫩的小手緊握成拳,看得讓人心軟如水;
他一百天的時候,已經會笑會抬頭了,看著鏡頭一個勁地傻笑著,流著口水;
他六個月的時候,門牙已經出了兩顆,一笑,就能露出來,像個草原上剛剛出生的小兔子一樣肥滾滾地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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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個月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更是豐富得像一個小小安琪兒,那樣恬淡,卻又那樣活潑可愛……
仿佛照片裡面的小人兒,隨時都可以跳出來,奶聲奶氣地叫他一聲爹地。
在那樣的笑容裡,他終於鼓足勇氣,抬手想要觸摸那粉嫩的臉頰,可修長的指剛剛觸及到冊子的邊緣,便聽到啪地一聲。
黎洛已經無情地將冊子合上。
她看著他,面無表情地開口,“喬司南,他叫花花,黎花花。”
黎!
自己的孩子,卻沒有自己的姓名,這對他來說,是多麽好的懲罰!
喬司南看著黎洛,語氣放軟,“黎洛,讓我見一見他,就看看就好,好不好?”
房間的地板上還散落著好多小布書,小玩具,空氣裡還浮動著淡淡的奶香氣。
他迫不及待,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
那是他的血脈,即便從未見過,可知道了他的存在,心裡便開始覺得有一股子強烈的聯系紐帶將他的心,連在了那個小小的人兒身上!
但,房間裡,卻沒有他的花花!
黎洛只是笑,語氣依舊平靜,“喬司南,想見他嗎?”
她不拒絕,也不答應,只是問著他想與不想,用那樣睥睨的神態,主宰著他此刻所有的情緒。
兩個人地位調轉,他此刻在她眼裡,不過是一隻螞蟻,捏住他的命脈,只要她一個反手,就能輕易地,分分鍾將他玩死。
喬司南點頭,毫不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