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能割舍的,她都已經決定要割舍了…

發佈時間: 2024-12-17 13: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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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洛抬手,想要摁住喬飛的肩膀安撫兩句,可最後,手也是停在半空,收回。

  “我進去看一看司南。你們且等我。給我和他,一點時間。淝”

  說罷,再也不看眾人的臉,直接走進臥室,坐在喬司南床邊。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幾近透明,唯有床頭的心跳檢測儀提醒著她,他還在!還在!

  她坐在床邊,重複著這段時日以來那個被自己重複了無數遍的動作—當—

  握住他的手。

  眾人皆道自己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可她卻知道,自己對喬司南的需要,遠遠比他需要自己來得多得多。

  握住他的手,感受著他仍然溫熱的體溫,她才能安穩入睡,才能好好地,呼吸著有他的空氣。

  “司南……”

  她看著病床上的他,心痛得已經無法用詞語來形容,只能抬起手指,顫抖著,觸摸上他冰涼的臉頰,高挺的鼻梁,還有…..那薄實蒼白的唇。

  心裡,格外清晰的,卻是兩個人第一次婚禮的場景——

  三年前,她嫁入喬家。

  可婚禮那日,他卻端足了喬家大少爺的架子,足足遲到了兩個小時才被喬遠山威逼著進了教堂。

  進了教堂,他卻又不配合。

  就連那句我願意,說得也極其牽強。

  可她卻記得格外清晰——

  那日,他穿著紫羅蘭色的襯衫,身軀昂藏精致,壁壘分明的胸膛,線條優美的鎖骨,被透過教堂五彩玻璃的陽光照得更加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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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他的臉,那般高傲,卻又那般精致。

  像一隻….傲慢的孔雀。

  睥睨慵懶,目空一切,隻活在自己的領地裡,高高在上得就是一個固步自封的王。

  一眼,卻足以讓她記住。

  這是她的丈夫,喬司南。

  回憶總是用猝不及防的姿態出現在人的面前,將最脆弱的人打得猝不及防。

  腦中,一遍一遍,都是他那日的模樣….

  他本就是天之驕子,理應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揮斥方遒,而不是一臉蒼青,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之上,纏綿臥病不起。

  這…不是他應該有的人生啊!

  淚,濺出。

  一滴一滴,灑落在他的手背上,暈染開來,破碎成傷。

  “司南,告訴我….應該怎麽辦…..,怎麽辦……”

  是要各自天涯,各自安好;還是…我應該陪著你上碧落下黃泉,不畏不悔?!

  可是花花,他又何其無辜!

  司南…..

  你告訴我,我應該要怎麽辦……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儀器的聲音,尖銳地聲聲入耳,催促著她,再無時間可剩,再也,無法等待那一個奇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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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坐,便是一日一夜。

  任憑誰敲門,黎洛都沒有應一句話。

  她將自己關在房中,和昏迷中的喬司南說了很多很多的話,誰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

  待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有那雙紅腫得不成樣子的眼睛,輕易暴露了她此刻仍然揮之不去的脆弱。

  垂眸,看了一眼依舊長跪不起的喬飛,沙啞的聲音似秤砣落地,砸進人的心窩子。

  生疼!

  “你去把喬醫生叫來,就說他的辦法,我同意了,”她沒有停頓,“另外,去把司徒菁接來,就說我黎洛,有事求她。”

  喬飛起身,“少奶奶,我喬飛不會說話。但,以後,我的命,歸你!”

  黎洛淒惶一笑。

  最不能割舍的,她都已經

  決定割舍了。

  要他喬飛的命,又能做什麽?!

  她轉身,一言不發地走進書房。

  坐在喬司南坐慣了的那個位置上,桌上的一塊青玉,是他經常把玩的。

  黎洛抬手拿了過來,握在手中。

  觸手生涼的玉,卻讓她覺得,自己也正在握著他的手。

  司徒菁很快便被喬飛接到,直接走進書房,“表嫂……”

  黎洛已經起身,站在她面前,開門見山,“菁菁,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司南。”

  司徒菁一怔,像是某種隱藏得極深的心事被戳穿一樣,頓時臉頰通紅,“表嫂….”

  “不必害羞,我可以理解,”黎洛坦然地看著他,“我和司南他….還沒有結婚。”

  “…..我知道。”

  司徒菁一臉不解地看著她,“表嫂,我沒有什麽非分之想!我知道表哥心裡,一直都只有你。而且….,他根本從來都沒有對我有過任何想法。你要相信他!”

  語氣中,已然帶了急切。生怕黎洛誤會喬司南一星半點。

  黎洛苦笑。

  若是不知道他的心,或許自己還可以繼續自私下去。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才會如此煎熬!

  她握住司徒菁的手,“菁菁,接下來的話,表嫂隻對你一個人說。這一輩子,我從來不願意虧欠人家什麽,可是這一次,恐怕,表嫂要強迫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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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喬司南昏迷過後,終於醒來。

  一個星期的時間,黎洛依舊伴在他的身側。

  盛夏終於過去,秋風卷起纏綿的秋雨,帶來絲絲入骨的涼意。

  心口的浮躁,似乎也被吹散了不少。

  她日日相伴,他終於,也能下床走動些許了。

  體力,似乎好了許多。

  朱醫生查看過後,並未多說,隻對黎洛道了一句,“少奶奶,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四個字似滾燙的烙鐵,摁進黎洛心口。

  她強迫自己冷靜,再冷靜,“菁菁的醫生怎麽說?”

  “這幾日,時間正正好。”

  依舊說得隱晦,只有黎洛能聽懂。

  她點頭,“我明白了。最好是什麽時候?”

  “今晚。”

  今晚….

  她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掛鍾。

  已經,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了嗎?!

  黎洛苦笑,握拳,指甲將掌心掐破,卻已經不覺得疼了。

  “我知道了。”

  “少奶奶,切莫再猶豫不決,”朱醫生隔著門板,壓低聲音,“大少這一次的恢復,只是因為再次輸血的緣故,病毒再次複製起來,絕對比往常快上許多倍!不能再猶豫了!”

  “…..我知道。”

  她點頭。

  已經痛得快要失去知覺的心,依舊還是被扯得撕裂。

  朱醫生點頭,轉身離開。

  黎洛則是重新轉身,推門而入。

  喬司南應聲抬頭,眼睛看向她來的方向,盯著那個模糊的影子,“洛洛?”

  “在呢。”

  軟噥的聲音婉轉而出,她上前,握住他的手,“可是要喝水?”

  “不。”

  長臂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扣入自己懷中,就像這幾日來常常做的那樣。

  他不知道,還能做到幾時,總是抓住一切的機會,不肯撒手地抱著她。

  兩個人心知肚明,卻誰也沒

  有開口提及他的病情,連問一問,都不曾有過。黎洛抬手,順勢圈住他的脖頸,“司南….剛才我去看了花花,他一直纏著我,問我,他的喬喬什麽時候才能再給他講故事?他很想念你。”

  喬司南失笑,“他這麽喜歡聽我的故事麽?”

  父子親情,血脈相連,焉能不喜歡?!花花現在害怕喬司南,卻總是心心念念著他!

  這,是怎麽都割不斷的。

  黎洛眼圈發痛,已經落下淚來,卻又強迫自己的聲音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你講得精彩,小朋友自然都喜歡。”

  “那你讓他來,我講給他聽。”

  “剛剛睡著了,小家夥睡覺不規律,”她笑,用自己的唇瓣摩挲著他的唇角,“你講出來,我用手機錄音,等他想聽的時候,我就放出來,可好?”

  “也好,”他示意她摁好錄音鍵,這一次,依舊是花花最喜歡的,孫悟空的故事——

  講到最後,依舊是抑揚頓挫,生動娓娓。

  黎洛手心浸涼,微微顫抖著,“司南,對花花說一句晚安。”

  喬司南皺眉,“現在是晚上麽?”

  “他喜歡睡之前聽你的故事,”黎洛聲音清婉,“快說。”

  喬司南點頭,“你剛才不是說他睡覺不規律麽?那我把早安午安和晚安,都說一遍,如何?”

  都說一遍……

  黎洛哽咽,“好。”

  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機湊到喬司南唇邊,看著他薄實的嘴唇微微翕動,“小家夥,早安!起床咯,外面的小鳥都已經開始去找蟲子吃咯!你再不起床,太陽公公就生氣啦!”

  “小家夥,午安,中午的太陽公公太熱了,不要讓它把你曬傷了!乖乖去睡午覺!下午起來再玩。”

  “小家夥,晚安….,晚上不許尿床哦!晚上做夢要夢見好吃的了,也不準流口水!”

  語氣溫和,充滿著寵溺,那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舐犢之情,脈脈,卻靜水流深!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

  這一點,她不允許任何人置疑!

  只是,她不能,不能讓他知道,花花就是他們的花花……

  黎洛將手機收回,“司南,餓了麽?”

  “不。”

  他能吃的,不過是些流質食物,可這幾日來,都是她細細做出來的,根本不肯假手於人。

  黎洛頷首,“爐子上有粥一直熱著,若你餓了,隨時拿來吃便是了。”

  “好。”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蹙眉,“怎麽這麽涼?”

  現在才初秋,她的手卻冷得像冰。

  黎洛抬手,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的眼淚,“沒事,我只是想著要給你唱歌。”

  “唱歌?今日是什麽好日子麽?”

  “嗯,”她點頭,“我今早,突地就看到窗外的紅楓,就想唱歌了。我想唱與你聽,好麽?”

  自然是好的。

  喬司南微微勾唇,松開她的手,臉頰的長酒窩若隱若現,“現在嗎?”

  “現在。”

  時間不多,她沒有辦法浪費。

  “司南,你等我一會兒…..”

  她傾身,在他唇邊輕啄了一下,“馬上來。”

  轉身輕聲合上房門,幾乎是在用一種踉蹌的腳步,走進隔壁的房間。

  黎洛坐在梳妝鏡前,手一揮,如瀑的青絲灑落,披泄住肩頭,如黝黑的緞面。她拿過台面上的瑪瑙梳子。

  這是他知道她喜歡,三年前便命人從喬宅裡面帶出來的。

  抬手,緩緩地從自己的頭頂,梳落。

  素白的手腕,卻突地頓住——

  通體血紅的瑪瑙梳子上,居然,生出了幾絲華發……,白得刺目。

  原來…已經有了白發,已經快要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