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從房裡出來的時候,還被裙角絆了一腳,差點沒摔成個大馬趴,人還未見著,便要給等在門口的師兄行個大禮了。
何衝連忙伸手要接,可哪裡輪得著他出手。
一隻手臂從後環住了她的腰,直接將十六拎了起來,再穩穩當當地落了地。
待終於站定,何衝總算是能第一次仔細打量打量小師妹的真模樣了。
給他嚇夠嗆。
太怪了,實在是太怪了,就像他第一次知道老婆餅裡沒有老婆,魚香肉絲裡沒有魚,拿狗不理包子喂狗其實它吃得可歡了一樣。
既能夠理解,又有些無法理解,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又偏偏說不出來。
瞧著眼前換了一襲鵝黃的十六,何衝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來一句,“你這樣好像以前山裡喂的雞崽。”
以前十六便在山上養過雞崽,小小個,嫩黃的絨絨羽毛,細細的小尖嘴,稍大些便滿地亂跑,他本來也想幫著照顧,可無奈那東西太小又愛鬧,不小心還被他踩死過一隻。
十六掉了幾顆金豆豆後,便再也不讓師兄們照顧了,自己喂米喂水灑掃雞舍,直到這些小雞崽個個長得花花胖胖,日日能給他們吃上新鮮雞蛋。
他如今的感覺,便像眼看著那早已看習慣的花花胖胖的母雞,又變成了小小黃黃,一不小心便會被他踩死的小雞崽一樣怪異。
十六瞪了自家師兄一眼,腮幫子氣成了準備過冬的松鼠,同他說:“你不懂,這樣的顏色才鮮亮呢,山下的小姑娘都時興穿這樣的。”
其實她也不懂山下的小姑娘時興穿什麽,一路行來,好像是沒多少穿這樣嫩顏色的姑娘。
不過,既然這是那人準備的,應當便是最好的吧。
她站在前面,一隻手無意識地撥弄著垂下的絲帶,一雙眼睛也跟那飄在水上的碎葉子一樣,一下下不自覺地往那人身上悄悄拋。
可惜那樣的少年郎,也不知道山下小姑娘時興什麽。
往日他眼裡從來隻存得下自己,如今也隻再多了一個人,至於旁的人,便是全身鑲了金箔貼上雀羽在他面前晃悠,他怕也隻覺得刺目眼花、惹人煩躁罷了。
至於這鵝黃,也不過是覺得十六嫩得和初春葉苞裡剛長出來的第一縷芽一樣,所以才挑了這顏色。
所以,除了點了點頭,他便也沒說什麽別的話了。
可他比十六強的一點便是,十六有個專愛拆台的癩皮師兄,而李玄慈有個勤勉救場的忠厚下屬,水平怎樣先不論,心是比那真金還實在的。
“這可是如今城裡最緊俏的花色了,莫說那些大家閨秀,便是宮裡的娘娘公主,都愛這顏色愛得緊了。”
為了增強說服力,金展一面胡說八道,一面信誓旦旦地點頭,仿佛他就是那宮裡的公公,親自眼見為實一般。
還是那句話,水平如何先不論,這份心是真實在了。
何衝半信半疑地接受了這說辭,畢竟他也沒處看宮裡的娘娘公主們穿什麽模樣,隻又頗為不習慣地打量了十六一眼,便轉開了話題。
“如今什麽打算,你便這樣打算帶著十六這樣大搖大擺地進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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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展搖了搖頭,回道:“接的是密旨,估計在祥瑞入京之前,聖上都不會大肆公布召我們入京的消息。”
“那東西要平安入京,還有些時日。翻到明面上之前,且有文章可做了。”
李玄慈眉眼一動,那股子藏不住的邪氣便露了三分出來。
這段時日,皇帝怕是不會消停,不過,他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兩虎於暗處相爭,且看誰笑到最後了。
“雖是密旨,但也總得入京吧,你給十六變了女裝,到底是個什麽打算?”何衝撓了撓下巴,有些困惑地問道。
可李玄慈隻掃了個眼神過來,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話。
“我在哪,她便要在哪。”
謔,好家夥,這口氣,真夠狂的。
何衝剛想反駁,十六女裝伴在他身邊,豈不更加惹眼,如何保證安全。
還未出口,李玄慈便像長了天眼,知道他肚子裡的話一樣,給他堵了回去。
“難道放她回你們師門,便是安全的?”這話問得誅心,也直接讓何衝泄了辯駁的底氣。“在我身邊,便是皇帝,也動不了她。”
這話說得狂,可依李玄慈這麽個心狠手辣、算計頗深又冷酷無情的性子,倒真比如今底細未清的師門,更令何衝放心。
待他無話可說,李玄慈便直接將目光撩向了那個真正要緊的正主。
只見十六眉頭微鎖,神色嚴肅,抬頭望向李玄慈,憋了半天,終於正經問出了口。
“若是跟你進宮,你能幫忙吩咐禦膳房,讓他們把聖上的菜單子,讓我從頭到尾吃上一遍嗎?”
金展愣在原地,何衝暗暗翻了個白眼,只剩李玄慈,在片刻的靜默後,眼中掛上一點笑意。
“好。”
跟著他,管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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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不理包子的由來最早追溯大概是清朝晚期左右,這裡為了趣味性,架空到文中了,特此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