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與暗

發佈時間: 2025-01-31 18:4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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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故事梁徽看過原著,知道它把創作者比作艱辛勞苦的工匠,收集生活瑣屑中一粒粒金塵,嘔心瀝血創作出最精美的藝術品。
而電影加入了“肺癆”,這一文學慣用的隱喻,正表現著藝術家克服虛無、向死而生的命運——用海德格爾的話來說,作品正是在生與死、存在與虛無的邊界誕生的。
但她所為之觸動、所為之揪心的,是因為這個主題嗎?

這電影院設備老舊,等電影結束,竟也未開燈。熒幕一線光消失,他們就徹底陷入了黑暗,只能依靠門口投射的一點微光前行。
梁徽默默走在擁擠的過道間,心臟仍為電影或悲傷、或溫情的碎片撞擊,仿佛無處憑依的柳絮,被不同方向的風吹亂搖晃,落到不可獲知的地方。
光線太暗,人群開始騷亂。
她和另外兩個男生走散了,在吵吵嚷嚷的黑暗中被擠到一邊,嘗試前行時忽然被一個男人粗蠻地一撞,半邊身子都麻痹生痛,她不免呼吸急促起來。
正迷惘之際,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搭在她的手臂上,是一道堅硬的盾牌,將她和摩肩擦踵的人群隔開。
四周散亂空虛的黑暗瞬間凝固成形,像七八歲冬天她和弟弟埋頭在裡面熟睡的厚被窩,沾染了兩個人的氣味,盡管烏漆墨黑,但不會讓她懼怕。
她的手慢慢摸索到那人的腰側,扯了扯他的衣服:“阿遇,是你麽?”
“嗯。”他輕輕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我們出去吧。”

就這樣,她緊緊拽著他的衣側,而他的手隔在她和別人之間,審慎而克制,從頭到尾沒讓一個人碰到她。
兩個人隨著人群的緩慢流動而挪移腳步,逐步走向光線越來越明亮的出口。
明明非常短的一段路,卻讓人感覺十分遲慢,猶如童年那些長長的日子。眼前的影像逐漸從模糊走向清晰,二人走出影廳,彼此都知道應該放手,但是沒有。她仍在恍惚,而他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她肩頭流瀉下來的烏發,不落痕跡。
梁遇忽然心有戚戚。
這多像那部電影。
他們只能共享黑暗中的旅程,如同一對盲人相互依靠扶持,一到陽光下,重獲光明的她將走向另外一個人的懷抱。

*
謝渝和梁徽走散,在影廳遍尋無果,終於放棄尋找她,跟著人流走向門外,看她是不是已經出去了。
一出門,他就撞見兩個人在門邊,梁遇正擁著她,兩個人相互倚靠著,仿佛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侶。

謝渝緊咬牙關,眼神帶著灼熱而黏稠的情緒,死死纏住他們相觸的手臂。
他心中妒火亂焚,一股怒氣淹沒理智。
梁遇怎麽敢這麽膽大妄為
每天用他那肮髒的感情纏著梁徽不放,簡直是陰魂不散!
他握緊拳頭,終於忍不住,繃著臉走過去,用力推開梁遇,抱著梁徽對他怒目相向:“離她遠點!”

一瞬間,四周的空氣仿佛寂靜下來。
周圍經過的人不約而同轉頭看向他們,俊男美女,爭風吃醋,無一不是吸引人的戲碼,其中幾個人甚至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梁遇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不想讓梁徽置身於難堪的境地,他瞥過謝渝一眼,再望向驚詫失神的梁徽:“姐,我先走了。作業還沒寫完。”

“姐姐”和“作業”兩個詞立即標識出他的身份,旁觀路人了悟,原來是男朋友跟小舅子在鬧矛盾。
梁遇離開得快,梁徽回過神,甩開謝渝抓著她胳膊的手,神色冰冷轉過身,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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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徽。”謝渝追上她,神情從憤恨轉為驚慌失措:“你聽我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她親眼目睹,後知後覺這幾天的異樣——為什麽總感覺他在針對梁遇,為什麽他越來越焦灼,每時每刻都要守在她身邊……

“你不知道他有多惡心!”謝渝把矛頭對準梁遇:“我是為了保護你!”
“惡心?”梁徽難以置信重複一遍,她從未想過這個詞可以安在梁遇頭上,立刻反駁他:“不,是你的佔有欲在作祟。”

謝渝受不了她的指責,辯解道:“你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梁遇有多畸形你知道嗎?我…….”
“謝渝。”梁徽不想聽他汙蔑梁遇,冷聲打斷:“我可以容忍你一定限度之內的佔有欲,但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傷害到我的家人……“她停頓片刻,深吸一口氣,眼圈泛紅著看向別處:“那就分手吧。”

分手?
這個詞像一道悶雷在他頭頂炸開,把他整個人釘在原地。
謝渝眼睜睜看她轉身離開,往另一條路走——那正是梁遇離開的方向。
他嘴唇顫抖,這顫抖蔓延到全身,直到他終於被絕望和痛苦擊潰,無力弓下腰,把手撐在牆上。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