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助理叫曹營,跟著顧雲臣十數年,很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這樣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助理只是彎腰,將一張燙金的請柬恭敬地遞到了顧雲臣面前。
“何事?”,顧雲臣並沒有伸手去接的打算。
“南家遞來的帖子,說要給閣下和您,準備一場接風洗塵宴。”
曹營小心翼翼地開口,一邊說,一邊觀察著顧雲臣的臉色,發現他聽到南家二字,並沒有不悅,才微微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顧雲臣這才接過請柬,隨意地翻了翻,然後往旁邊的地毯上任意一丟,“南州長一片心意…..,閣下有回復了嗎?”
“她意在參加。”
“那我們也參加,”顧雲臣側臉,唇弧勾起一抹淺莞,“不過…..”
修長的手指落在自己的腳踝處,“我一個傷員,就不用太勞神,跟在閣下身後就好。你說呢?”
曹營點頭,“明白。”
“下去吧。”
顧雲臣揮了揮手,不等曹營幫自己旋過輪椅,已經自己轉了過去。
這個房間的位置,剛好對著洛城的東山。
東山——
東山再起,紫氣東來。
真是….好寓意。
誰都知道,山頂上住著洛城的老牌家族,南家。
顧雲臣抬手,在自己耳邊飛快打了一個響指。然後,張開拇指和食指的方向——
對著東山頂,做出一個舉槍的手勢。
久久,沒有收回。
曹營關上房門,慢慢從顧雲臣房間裡退了出來。
他是在歐洲留學的時候認識的顧雲臣,兩個人本是同學,後來成了如今的助理與boss的關系。
他無聲地掃了一眼雲婭的房門。
這對母子…..
真是奇怪。
說他們生疏,偏偏對對方都非常地有禮,無論是去到哪裡,都不會忘記帶一份禮物給對方。
說他們親密,又偏偏….,看不到尋常人家的那種母子其樂融融的景象。
兩母子總是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難道,這就是官宦家庭所謂的親情麽?
難怪顧雲臣會這般落寞了。
曹營搖了搖頭,覺得還是做個普通人比較好。
夜
,沉寂了下來。
整個洛城,只有南家和喬家,還有人在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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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宅。
喬司南從床上輕聲坐起,看了一旁陷在光暈之中的黎洛,微微勾了勾唇,俯身,親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睡夢中的黎洛嚶嚀了一聲,卻下意識地抬手,扣住他的臂膀,“怎麽了?”
“我上洗手間,你睡吧。”
“嗯….”,黎洛像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臂膀,又睡了過去。
喬司南將她露在外面的手臂輕輕塞回被子裡,才拿過一旁的睡袍,扣在自己身上,腳步輕快地下樓,不發出一點聲音。
喬飛等在樓梯口,“大少,南錚少爺說,想見你一面。”
“什麽事?”
“說南家明日有個晚宴,請您和少奶奶一起去參加。”
“請南少爺過來,我們親自詳談比較好。”
“是,”喬飛立刻照辦,“大少,約南少在哪裡碰面?”
“湖心亭。”
喬司南丟下這三個字,大步朝喬家的主宅走去。
自從上次被喬司南軟禁之後,司徒娟還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兒子,就連花花,她也是不得見的。只有司徒菁一起陪著她住在喬家的主宅裡,外人都道她命好,兒子如此有本事能重新奪回喬家。
可只有司徒娟自己知道,自己的兒子孫子,都怕是要失去了。
見到喬司南的那一刹那,她還以為自己是眼花,立刻丟掉自己手裡的電視遙控板,迎了上去,“司南…..司南…..”
不過是喚了自己兒子兩聲,眼裡已經開始有淚花滲出。
喬司南掃過她身上的單薄衣衫,目光,停頓在她不能動彈的那隻手臂之上,“四年前那一槍,已經報仇了。”
依舊,是不肯叫她一聲媽。
尤其在夜晚,當自己的手掌觸碰上黎洛背上殘留的疤痕的時候,喬司南依舊是會後怕——
怕這個宅子,他長大的地方,他永遠無法擺脫的喬家和出身,會讓他再度失去黎洛。
這些惶恐,驚怕,都是司徒娟帶來的。
他,無法釋懷。
司徒娟心口微松,已經分不清自己是喜還是悲了。
“是誰下手的?”
“重要嗎?”,喬司南淡淡啟口,並沒有回答。
這一切,和正芸無關。他不能將喬正宸說出來,到最後害了喬正芸。
這也是為什麽自己會選擇讓葉婉殺掉喬正宸的原因。
因為他不能報警。
他永遠記得,自己小時候被父親責罰,正芸邁著小身子,從一旁猝不及防地奔了過來,生生幫他挨過的那一棍子。
那時候,她還小,那一棍子下去,差點打斷她的脊椎。
喬正宸可惡,可正芸,卻是無辜的。
論起心狠,喬司南可以比任何人都狠。
可自己在乎的人,親情愛情,還有友情,總歸,不能忘卻。
司徒娟哀嚎,抓住喬司南的衣擺,“司南,你就這麽討厭媽媽?連這個都不想告訴我嗎?!還是想找個理由搪塞我?”
“知道了又能如何?”,喬司南往後微微一退,“仇恨這種東西,你無法駕馭。不如安度晚年。早些休息吧。”
仇恨,會讓人發奮。
可卻會讓司徒娟扭曲。
不是每個人,都能駕馭住仇恨二字。
所以,不如不知道的好。
司徒娟手落空,呆呆地看著喬司南,想要再度追上去,卻被一旁的司徒菁抓住手臂,“姑母,不要追了。表哥他….,不會再和我們說話了。”
“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媽都恨上了…
..”,司徒娟跌坐在地,泣不成聲。
喬司南在身後低低的抽泣中,快步上樓。
啪地一聲,打開了二樓書房的燈。
城北別墅裡的一切,他已經叫人搬了回來。
喬遠山身前的所有痕跡,全都在這裡了。
喬司南快步上前,熟練地拉開抽屜,果然看到了一本上鎖的手劄。
小時候他貪玩,曾經躲在窗後看自己的父親記錄一切。
這一本,應該是喬遠山的工作,或者生活日記。而那上好的褐色鹿皮封面已經有些破損,說明這本日記已經有些年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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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摁下了正芸的生日。
上面的精致紫銅鎖頭吧嗒一聲彈開,喬司南迅速地翻開日記——
褐色發黃的紙張,從喬遠山年少參軍開始,每一天,他都保持了記日記的習慣。
後來,是退伍。
然後…..是娶妻。
娶妻…..
喬司南迅速地翻開那一頁——
喬家這幾十年的隱秘傳聞,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徹底的證實。
喬遠山的第一任妻子,她,不叫司徒娟。
喬司南快速地拿頁日記裡的黑白照片,因為老照片被氧化的關系,上面梳著兩個大辮子的年輕女人面容已經有些模糊。
可依稀能夠看出,那是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喬司南迅速地翻開後面的幾頁,喬遠山力透紙背的字跡旋即顯現出來——
“今天,是芸兒被綁架後的第……”
這一頁,只有這麽一排字跡,後面的地方被潑了墨水,已經看不清楚。
喬司南將那個日期迅速記在心裡。
芸兒…..
那時候,連他都還沒有出生。這個芸兒,自然不可能是喬正芸。
他握住照片,飛快下樓。
樓下,已經沒有了司徒娟和司徒菁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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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司南走出主宅,便遠遠看到那個清雋挺拔的身影,立在湖心亭中間。
平心而論,如果這個男人在一年多前和自己較真要帶走黎洛,他現在可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他欣賞南錚的磊落,卻也嫉妒自己離開的那三年裡,是他陪在黎洛身邊的這個事實。
“來了。”
南錚回頭,對著喬司南溫和一笑,“喬大少應該不會是拘小節,一定要我親自送請柬上來,明日才肯赴宴吧?”
“那你帶了嗎?”
“沒有。”
“那你覺得我會介意?”,喬司南與他並肩而立,像兩個久別重逢的老友一樣,立在喬家的湖心亭中央。
夜風吹過,微微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