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站到一邊,讓她進來。
梁徽把護具掩在身後,輕手輕腳走進他的房間,眼神掠過他整潔乾淨的桌面。
桌邊放了本《夏雨》,封面印著杜拉斯美麗的側顏,似乎從未移動位置,每次她來都在那裡。
而正中央擺著英語卷子和筆記本,字跡密密麻麻,隔遠了看不清楚寫的是什麽。
她微笑:“在寫英語嗎?我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快寫完了。”錯題本上的英語符號寫到最後完全變成一團亂麻,梁遇闔上本子推到桌旁,沒讓她瞧見。
“嗯,那就好。”她注意到他防備性的舉動,低下眼睫,遮去眼中浮現的淡淡失落。
什麽時候,她和弟弟的關系從原先的親密無間,變得日漸疏離的?
好像是一年前的某個晚上,那時梁遇已經開始抽條,竄得比她還要高。
他因為優越的天賦和身體條件被排球隊選中,剛開始練球時手臂上都是淤痕,青青紫紫。
梁徽看著心疼,經常給他擦藥。握住男孩日益修長精瘦的手腕,她似乎都能聽見他骨骼伸展的嘎吱聲,像蝴蝶破繭,極細微卻美麗的響聲。見證至親之人的成長,是一件奇妙的事。
不過某天,她拿著噴霧坐在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腕時,梁遇忽然叫住她:“姐。”
“嗯?”梁徽抬眼看他,滯悶而漆黑的夏夜,兩人相對的距離是那樣近,潮熱呼吸皆可聞。
他熟悉的眉眼和燈光一樣黯然,變得如此陌生,蘊滿了她看不懂的神色。
他伸手接過她手上的噴霧,刻意躲過她的眼神,低聲說:“以後我自己來吧。”
從那以後,兩人的交談也逐漸少了。
那個總是向她傾吐心事、無話不談的阿遇,就這樣消失了。
梁徽偶爾失落,不過大多數時候,還是釋然。
她也有過這個時段,青春期不得宣之於口的秘密、懵懵懂懂對未來的遐想,亦或是,對學校某個人酸楚而甜蜜的暗戀,一如海霧中航行的旅人,看不清島嶼的輪廓。
不過她相信,船總有開出迷霧的那天。
那時,他也該真正變成像她一樣的大人了吧?
她字斟句酌問:“謝渝可能在咱們這兒住一陣,你會覺得不適應嗎?”
想到那個人,梁遇強忍厭惡,盡量平淡地說:“……不會。”
梁徽輕舒一口氣,又笑:“是我多慮了。”她拿出那套護具遞給他:“這是他送你的,挑了很久,我幫他轉交一下。”
望著那護具良久,梁遇終於接過去,啞著嗓回:“好,謝謝。”
他走到書櫃邊,彎下腰,把那副護具放在書櫃底層。梁徽在原處看他的英語卷子,發現他客觀題滿分,但主觀題答得一般,輕聲說:“你以後英語有不懂的,可以去問謝渝,他英語很不錯,還能教你一些學習方法。”
梁遇微微一頓,手停在空中,很快恢復如常。
他繼續翻動書櫃:“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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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遇憋了股勁兒,第二天早早起床讀英語范文,背那些所謂的替換詞、長難句。
窗簾罅隙透過的晨光打在桌上,漸漸明亮,他瞥一眼鬧鍾。
七點整。
他收拾好書本,背上包,推開門走到客廳。
梁徽也起來了,她坐在沙發上看書,浴在淡藍色的晨光下,桌椅、地面,都投了她朦朧的剪影。
“起來了?”看到他,她從沙發上起來,順手提起身旁的包,朝他走過來。
邊走,邊把披在肩頭的長發用發圈束在腦後,略略扎了個低馬尾。
她走到他身邊停下,解釋道:“我跟你一起去,今天有早八。”
兩人距離很近,他可以看清她纖細的發梢迎著光,鋪開一抹斑斕的金色,像蝴蝶蹭過指尖留下的粉末。
微風吹過,那些金粉也隨之閃爍,似要落下來。
微不可察後退一步,拉開和她的距離,他眼簾半闔,目光垂落到地上:“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