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無奈搖了搖頭,“薑家的香好是好,就是太麻煩,你為了求個香來回跑了多少次?也真是難為你對莫先生這麽好。”
年舒接過保姆遞來的毛巾,將莫錦雲的手指根根擦拭乾淨,“你信不信,我對他做的,不及他以前對我做的那些的十分之一?”
保姆愣了一下,她這是第一次聽到年舒說以前,還想再聽多一點,結果年舒已經放下毛巾,“買的東西買來了嗎?”
“買來了,”保姆遞出手裡的幾盒驗孕棒給她,“藥房的人說晨尿最好。”
“我懂。”
年舒抓起那個袋子走進洗手間。
幾分鍾後,她從裡面衝了出來,手裡死死地捏著一根用過的驗孕棒。
保姆嚇了一跳,“年小姐?!”
“我要去醫院,一會兒回來!”
話音剛落,人已經跑了沒影。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秋日的驚雷忽然炸響了頭頂的整個天空,灰撲撲地開始下雨,怎麽看,都不是一個好兆頭。
口袋裡的手機響起,特製的鈴聲是家裡打來的,年舒趕忙接了起來,“喂,怎麽了?!”
那邊的保姆聲音還帶著顫抖,“年小姐….年小姐……”
“怎麽了?!說話!是不是莫先生怎麽了?!”,年舒瘋了一樣往停車場跑,掉了一隻鞋子都不知道。
“莫先生…..他剛才…..動了一下——”
呼啦——
醞釀了許久的雨幕終於全部傾盆而下,淋透了年舒一身。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連握住電話的姿勢都沒有改變過一下。
過了許久,她才似想起什麽一樣看了看天。
今天不是什麽壞日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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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舒趕回家裡的時候,便看到莫錦雲依舊躺在床上,只是放在被單裡的手已經慢慢挪到了被單外面。
修長的食指一點一點地抽動著,以肉眼可以見到的頻率,慢慢地動著。
隻這一眼,已像是過了千萬年,直接將她的淚水逼了出來。
保姆生怕她激動過頭,連忙交代著,“剛才醫生已經來檢查過了,說是醒來也就是今明這兩天的事了,年小姐,您先換衣服,身上都濕透了。”
年舒撥開保姆奔了過去,握住莫錦雲的手不斷親吻,虔誠而又卑微,“阿錦….阿錦……”
手指慢慢懂了一下,像是在摩挲她的唇角,那是他的回應。
年舒僵了一下,抬頭,就看到了他睜開的眼睛。
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風景。
……..
莫錦雲醒了,年舒卻叮囑了誰也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她一定要讓他再次起來,健健康康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她要找回他的健康,也要找回他的驕傲。
給香洲的薑家打了一個電話告訴薑家大小姐薑薇這邊的情況,那邊的人沉吟了一會兒,柔婉開口,“我盡快過去看一看,香料換幾種,對他後期的康復也有好處。”
年舒連連道謝。
人醒了,卻還沒有開始說話,那原本深邃的眼眸裡也時不時地露出一點茫然。
年舒極有耐心地將他整個人扶起靠在了床頭,一口一口地喂著他吃粥。
她怕燙著他,所以總是自己先吃一口,再喂進去。
莫錦雲乖巧地像個孩子,給多少吃多少,年舒看著那空了的粥碗,差點給他跪下——
她這段時間所求,也不過是如此。
他能夠醒來,吃一碗她親熬的粥,然後看了看她,和她說句話。
真的,不過如此。
這就是,她能想象出來的全部幸福了。
…….
莫錦雲吃完粥,任憑年舒擦乾淨他的嘴,他笨拙地抬手,許是躺了太久的緣故,所以他的手臂有點顫抖。
年舒摁住他的手,“你要什麽,我拿給你。”
莫錦雲掀開被子,指了指洗手間方向。
腿也已經有些麻木,他行動不是很方便。
年舒了然地摁住他,抬手拿過一旁的導尿管——
莫錦雲臉色當即就不好看了。
年舒倒是很熟練地掀開被單,“這幾個月都是這樣過來的,你的毛都是我剃的——”
duang!
她愣了,他也是——
她愣是因為他…..居然在她手中硬了!
鼻涕蟲突然變成了象拔蚌,這多少讓人有點不適應,更何況這還是睡了好幾個月的人。年舒愣愣地盯著,連手都忘記了要撤走。
莫錦雲愣,是因為…..自己一醒來,生.殖器就以如此驚人的方式被握住,並且還有一根管子要插.進自己的…..命根子裡。
他往後縮了一下,腰身後仰,看著她手中那根管子,眸中漸漸生出憤怒——
“管子…..太細…..”
四個字——
石破天驚的四個字!
充滿嫌棄的四個字!!!!!
她等了幾個月,終於等來這四個字,年舒差點給手裡的導尿管下跪,決定把它供起來以後做傳家寶,給莫失莫忘看看——
當年你們的媽就是這樣誘導你們的爹開口說話的!
多麽偉大的一根導尿管!!!
眼淚又重新轉了上來,床上的人已經往後縮到了極限,眼裡也帶著茫然的陌生。
年舒還沉浸在狂喜裡,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直到他的下一句話,將她再度從天堂推入地獄之中——
“你……,你是誰?!”
年舒腦子裡轟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凝固住了——
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哪怕看見他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她也沒有現在這一刻這般絕望過——
他,不記得她了。
真的如他自己出事之前下定決定的那樣,已經把她忘記了。
忘記得徹徹底底……
她靠在牆壁上,頓覺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這幾個月來,不是不累,只是不敢讓自己去累,可現在,她搜腸刮肚地想要從自己已經疲倦到底的心裡去找一點力量,卻發現根本找不到。
他…..將她忘記了…..
.
保姆從門外進來,看到的就是他們此刻四目相對,茫然,卻又無措的模樣。
老人將手中的熱水放在莫錦雲旁邊,“莫先生,要不要幫你先清洗一下?”
莫錦雲依舊茫然,“丁山呢?叫他來。我為什麽會在這裡?我不是應該在滑雪嗎?”
年舒無力地坐在原處,看著他拒絕了保姆的所有幫助,倔強地起身往外走。
砰——
許久不曾站立,他暫時失去了行走的功能,雙膝一軟便磕在了地上。
年舒嚇得連忙伸手去扶他,卻被他淡淡撥開——
“不用…..,我要找….丁山。”
他眼睛裡完全是一片茫然,年舒覺得那茫然就要變成白濃濃的霧氣,將她裹得無處可尋。
保姆無措地看著這兩個坐在地板上的人,“年小姐……”
“你先出去,”年舒胡亂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
門很快被關上。
年舒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身邊,盡管已經不去看他此刻防備的表情,心口卻還是越擰越緊地疼著——
“阿錦,”她握住他的手,用前所未有的溫柔低低開口,“你聽我說,我是你的妻子。我叫年舒……你忘記了我不要緊。”
故作輕松地一笑,然後輕輕抱住他的手臂,“只要我們彼此還在,你不想記起的事我們都可以不用記起,等你想記起了,我們再慢慢把以前的事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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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錦雲將信將疑地看著她,“真的嗎?”
“真的——”
“那我們的結婚證,你有嗎?”
年舒手臂一僵——他記得所有的事,獨獨卻忘記了她。
她以前做的事,到底是有多罪大惡極?!
當一個謊言需要另外一個謊言來做支撐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開始顯得蒼白——
她的聲音略澀,“以前….你和我吵架,然後我把結婚證撕了,你生我氣才走的。然後….滑雪的時候出了意外。”
她那樣害怕,害怕他的忘記會讓他轉身走掉,會將自己遺留在原處,從此以後只能仰望著他的背影…..
現在這樣,也很好。
如果…..如果需要謊言才能將他留下,那麽她願意丟掉自己的道德,丟掉自己的驕傲,然後用謊言編織出兩個人的世界——
哪怕這是飛蛾撲火,哪怕,這是作繭自縛,她也要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