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停——”凌思南趕忙捂住他的嘴,“你那是什麽虎狼之詞,這裡是盛叔的咖啡店!全都是熟人,你今天要是敢……”她話說到一半,驀然發覺了他微抿的眼下,深深淺淺的笑意。
“你耍我。”凌思南霎時了然,微惱地放下堵住他口的手心。
“這可不一定。”他又說,雖然說的時候就是假設的威脅,然而……“廁所還挺近的。”
凌清遠弟弟前科累累。
“我沒有躲你。”她轉移話題。
“——再給你10分鍾。”他無視她的解釋,薄唇微動,“10分鍾後,你怎麽樣都要跟我回家。”
“他們說了還要最後再玩一局,我們總不能掃大家的興。”少了他們人數就不夠了。
“哦?”凌清遠偏頭,“我說10分鍾你不信?”
又一局開始,凌思南望著阿水、高航和肖瀟三匹狼又一次把手指向凌清遠,忽而了然。
他說的10分鍾,是指自己的戲份肯定10分鍾之內就會完結吧,首殺首驗首票,理所當然的工具人。
她朝幾個人擺擺手,示意他們凌清遠有首殺保護,這是狼人殺裡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上一局遊戲被首殺的人,為了遊戲體驗,這一局就不能成為首殺對象。
高航他們隻好悻悻收回手,指了個段成程。
輪到預言家睜眼的時候,凌思南的目光正在搜尋預言家的身影,就忽地見著凌清遠朝她招了招手。
可等凌思南看向他,又發現他沒有睜眼,這就有點莫名其妙了。
下意識又巡睃了一圈,她的視線恰好和顧霆對上。
凌思南有點驚訝地朝顧霆蹙眉,此刻凌清遠還在和她勾手指。
可能是規則上的問題,見他如此堅持,凌思南不得不走過去。
一邊走一邊在和顧霆繼續預言家驗人的對話。
一直走到凌清遠邊上,他依舊閉著眼,甚至笑著調侃,勾手示意她低頭聽他說。
凌思南彎下腰來。
他抬起手,像是慢動作,修長的指節攀上她的後頸,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
在她刹那的震驚中,薄唇熟稔地吻上。
濕潤的唇舌帶著呼吸侵襲,在她微張的口中攪動。
接近,輕咬,放開。
再重來。
佔據她視野的是弟弟眉睫下的灰影。
他吻她,又咬她,還偷笑。
嘴角的弧度都帶起睫毛輕顫。
她下意識“唔”了聲,頸項被困著,隻得余光瞥向另一邊的顧霆。
顧霆已經開始揉眉心。
“發生了啥,上帝驗人了嘛?”劉爽在旁邊揚聲,“我怎麽好像聽到某個方向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上帝不要給某人開小灶啊,要開回家開。”葉珊珊跟著起哄。
高航也閉著眼哈哈笑:“回家開什麽我們都不管,你開個九曲十八彎都成!”
凌思南羞赧萬分地拍打弟弟的肩膀,可是又怕聲響太大,於是這一下下的,倒仿佛成了情趣。
他終於睜開眼,她也終於望進他的眼中,看見自己倉皇的倒影。
他仰著頭,一雙明澈的眼,輕輕抿了抿眼睫。
目光隨之上挑,一如曾經少年那般恣肆地笑。
她怔愣在那裡,胸口起伏。
太大膽。
他。
他在下一秒放過她,眼瞼沉下,擋住望向她的灼灼目光,像是犀利的雪豹陷入安眠。
只是唇齒開合,無聲兩個字——
懲、罰。
顧霆毫不意外驗了凌清遠。
當然不是狼,所以小顧總翻了個白眼。
“預言家請閉眼。”
凌思南滿臉通紅地拍拍臉頰,還在因為清遠的放肆心跳過速。
但想避開他的願望並沒有實現。
“女巫請睜眼。”
一雙眼,默然睜開。
眼底的光芒覺醒,悠悠撇向她。
凌思南被他的認真唬住,向作為女巫的他快速宣布了段成程首輪的“死亡”。
“你要用好藥嗎?”
一般情況下,狼人殺的第一輪都是走個過場,少有人會在敵我未分的情況下輕易使用自己特殊身份的功能,問這些也只是為了混淆視聽罷了。
但是就在凌思南打算直接問下一句的時候,卻看到慵懶靠著椅子的他,朝她點了一下頭。
凌思南用眼神想跟他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他似笑非笑地又點了點頭。
“你要用毒藥嗎?”她飛快確認後,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凌清遠撐著下顎的手指,毫不遲疑地比向了身邊的劉爽。
眼見著他出乎意料的舉動,凌思南差點崩潰了,首輪隨便用光了自己的特殊功能,實在搞不懂他葫蘆裡賣得什麽藥,真以為家裡開藥店的啊?
可是他根本沒有給她質疑的時間,做出了決定後就閉上了眼。
等凌思南恍恍惚惚確定獵人的身份後,遊戲中,天亮了。
按照遊戲規則競選警長,頗為意外的是,凌清遠這次競選到了警長的身份。
大概是因為多了顧霆那一票吧。
“本輪……”凌思南低垂著眼,怕有任何場外信息的泄露,“死的人是……劉爽。”
她在腦中想了半天也沒搞明白,當然更沒注意到此時此刻,凌清遠的目光早在他們之中環視了一圈。
等她抬頭,就見到高航皺著眉眼神一直跟她明示暗示。
凌思南不為所動,讓劉爽留第一個遺言。
劉爽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地說:“昨天晚上我旁邊動靜很大,大概殺了我是為了滅口吧。”
“——可是第一個死有遺言啊,凌少爺是不是失算了?”
一陣哄堂大笑。
大家一輪自白身份的發言到了最後,終於輪到了清遠。
就連原本對弟弟有點怨懟的思南也不禁屏息凝神,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去。
指尖在桌面有節奏地輕點,靜默了兩秒左右,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殺你,是因為這樣我才能沉底歸票。”
“爆狼嗎?”段成程訝異。
“你們不是都說我陰險麽?”他挑唇笑,“這次我來明的。”
凌清遠偏了偏頭,目光寡淡地在高航身上落定:“這一輪,投票高航,下一輪阿水,再下一輪肖瀟,獵人要帶也從他們三個裡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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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點到名字的三人瞪大了眼,紛紛發出抗議。
“阿。”他輕呵,“原因麽?”
此刻的他偏頭,兩根指頭支著額角摩挲,微微眯著眼說:“我是女巫。”
“其實昨晚要死的是段成程。”
眾人嘩然。
“畢竟我有首殺保護,我救了他,然後隨手毒死了可以讓我做沉底位,又正好坐段成程邊上的劉爽。一般人都不會想到女巫首輪這麽激進,更多只會覺得是上帝犯的錯,所以上帝宣布死者的那一瞬間,狼人們的反應……都很精彩。”
阿水肖瀟幾個臉上不著痕跡地僵了一僵。
凌思南更是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
清遠說話的語速從容不迫,作為一直以來人群的焦點,總是帶著一份自信的篤定。
“我相信預言家第一輪已經驗過我,如果沒有的話,第二輪可以先確定下肖瀟,萬一我被他們殺了,你就浪費了驗人機會。”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凌清遠的余光自顧霆的方向遊移而過,“如果沒有殺我……那我這警長1.5票的位置也不是白坐的。”
他的話讓狼人們如坐針氈。沒錯,若凌清遠說的是真的,作為一個已經沒有功能的女巫,他現在與平民無異,殺不殺已經不那麽重要了,狼人們也知道事實就是如此,可他是凌清遠啊——還是戴著警徽的凌清遠!這相當於他光明正大地告訴狼人他就是誘餌,但到底是殺還是不殺你們看著辦吧。
“你們要懷疑我的話,假設還有另一位女巫——我是說‘假設’,今晚可以試一試救人來反駁我,如果沒有,之後就按照我說的順序投票,這輪高航,下一輪阿水,最後一輪肖瀟。要是我有幸擋刀了,預言家就請明著跳吧。”他把別人的質疑也考慮到了,就這麽滴水不漏地說完,然後望向凌思南,又說:“大家請快速走個流程,我還要忙著和上帝交流交流感情。”
什!麽!啊!凌思南和他的目光甫一交接,就飛速地轉開。
心跳個不停。
這個人,真的是……
連光明正大起來,也那樣地陰險。
雖然無恥地不走尋常路,但這一局果然在10分鍾內快速解決了遊戲。
“凌清遠啊凌清遠,你真的不愧是打彩彈都能賣隊友搶人頭的狠人!”遊戲剛以狼人方的失敗結束,高航就撲上去死死箍住了凌清遠的脖子,“隨手毒人你是認真的嗎?!毒死預言家怎麽辦!”
“我就是預言家啊。”凌清遠聳聳肩,雖然在回應高航,眼神卻是瞄向了姐姐的方向。
然而人群中找不到凌思南的身影。
他有片刻的慌張。
也就片刻,再然後,身後有人喚他。
“元元,回家吧。”
跨年夜,他們最終沒有守到12點。
畢竟他們之中已經有人成家立業,家中還有人在等著,所以一群朋友再怎麽嬉嬉鬧鬧,也沒有不散的筵席。
大家依依惜別,下一次能齊聚,不知是什麽時候。
凌思南穿著厚厚的呢大衣,頸項間暖和的藏藍色圍巾原本是幾年前她織給清遠的聖誕禮物。
他給她圍了起來。
她依偎在弟弟身側,兩個人在漸小的冬雪中且行且駐。
皚皚白雪已經把街道覆上了一層毯子,這個時分路上沒有幾個行人。
他們走在長坡的轉角,放眼遠眺就是城市的煙火氣。
那是。
人間萬家燈火。
她突然走上前,繼而停下腳步。
雪花輕悄落在她的鬢角。
“你要……跟我說什麽?”她頭也不回地問,問出這句話付出的莫大勇氣,她不想讓他看到。
凌清遠愣了愣。
“回家說吧。”
“就在這裡說吧。”她堅持,微微側過頭,“我們說好了,不把怨念帶回家。”
“為什麽會有怨念?”他走過去把雪中的思南攬進懷裡。
凌思南抿了抿唇。
“你是不是……後悔了?”中間短暫的停頓,她咬牙說完了這句話。
“又有年輕的小姑娘追你,又想要做爸爸。”她越說越泛酸,想起了這十多年兩人的零零種種,又想到這一刻,那注定她給不了的東西,難受得心都揪起來。
“你怎麽就這麽沒有自覺呢,姐姐。”
凌清遠啞然失笑,貼上她的臉頰,“你就比我大兩歲,也就兩歲。”
她不說話。
“她們再年輕也不是你,你忘了?我們留著一樣的血。”
“我是你的,這一輩子都是。”
心裡被冬雪凍住的那一塊,漸漸消融。
“至於……做爸爸啊——”他刻意了拉長了尾音。
凌思南豎起耳朵。
“我還沒有徹底準備好,但是我知道,你想要一個孩子。”他把她扳過身,讓她正視著自己,“對麽?”
“我才沒……”凌思南想反駁的語氣在他目光下愈發微弱,最終化作一個“有”字。
她是想要一個孩子。
想要一個,她和清遠的孩子。
看著他叫爸爸媽媽,看著他在他們的呵護下一天天長大。
可是她知道不能,因為她不想像父母那樣不負責任。
“那就生一個吧。”
“不可以!”
“噓。”他溫暖的長指抵住她的唇:“聽我說。”
“我有一個……生物學家的朋友。”凌清遠道:“大概是幾個月前,他告訴我,他們有一項關於基因遺傳的秘密實驗研究,需要實驗對象。”
凌思南怎麽都沒想到他們的對話方向。
“從基因中擇選最優組合,優化基因,規避遺傳疾病。”
“這類的研究早就存在許久,不過因為不符合倫理,所以即便進行,也只能是在暗地裡。”
“研究其實已經成功了,只是有一些新的猜想需要實踐支持,所以他才想到了我。”
這一刻她的心中又驚又喜。
但緊隨而來的是害怕。
“你不用馬上答覆我,我知道讓你接受也需要時間。”凌清遠摸了摸她被雪覆住的發,“畢竟我也想了幾個月。”
原來這幾個月……
“你知道嗎……”
“我並不是一個認為孩子是完整家庭根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