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他們這一行,愛上客人是大忌。
裴安剛入行的時候,經常聽到帶班的經理說這句話。
那個時候他才20歲,沒考上大學,在社會上混了兩年,盲目創業,背上一屁股債,聽說這行賺錢快,沒怎麼猶豫就入了行。
一開始,是陪女客人喝酒,上了年紀的大城市富婆,空虛寂寞冷,不需要他額外做什麼,說幾句好聽的話,噓寒問暖,就能得筆鉅款。
但他也不是全職做這個,平時也會去接接模特的工作,正經的那種模特。
但還是這個來錢快。
和又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同行不一樣,裴安想得很透徹,這就是你情我願的生意,賺錢嘛,不丟人,女人可以賺男人的錢,男人爲什麼不能賺女人的錢。
他從小沒有媽,聽說那個女人剛生下他就跑了,他在農村長大,典型的留守兒童,至於他那個爸,小時候還會按時往家裏寄錢,後來就沒有了,警察還來家裏調查過,說是電信詐騙進了監獄,不知道要判多少年,可能要老死在裏面。
所以裴安覺得,可能自己天生就有騙人的潛質。
電信詐騙多蠢啊,費時費力去騙些窮人的幾個鋼鏰,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弄進局子。
還是騙女人的錢來得容易。
無論是多大年紀的女人,都有一個彩色的少女夢,在那個夢裏,她們堅信會有白馬王子對她們死心塌地。
其實要裝白馬王子很簡單,只需要讓她們陷入那種氣氛和感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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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其他會和客人發生矛盾的男模不一樣,他的好評幾乎是百分之百,每位客人都對他讚不絕口,漸漸他名氣越來越大,成爲了“星光”的頭牌。
裴安腦子很活絡,傍上幾個富婆後,他和老闆談判,拿到了“星光”30%的股份,從商品搖身一變,成爲資本。
短短几年,他就從當年那個一屁股債的打工仔成爲了能在這座城市買車買房的人。
至少,看起來光鮮亮麗人模人樣。
差點都把自己騙了,以爲自己真成了人上人。
成爲老闆之一後,他擁有選擇客人的權利,除了老主顧,一般的客人他不怎麼接待,除非很有錢。
這一點,裴安和其他男模也是不一樣的,他們會看臉挑客人,遇到那些年輕漂亮的富家女,甚至願意倒貼陪人家玩。
和古代的那些青樓妓女一樣,做着從良的美夢。
裴安從不做夢,他只相信實實在在的錢。
宋子盈能成爲他的入幕之賓,和她是不是大明星,臉蛋漂不漂亮一點關係沒有,純粹是因爲她人傻錢多。
花了5倍的溢價,包他一晚上,結果只是讓他陪唱歌。
不,不是讓他唱,是讓他聽她唱。
簡直可以用魔音貫耳來形容。
他以爲年輕的女明星只是偶爾消遣,那夜之後,宋子盈居然成了他的回頭客。
她的要求總是稀奇古怪,陪她唱歌、打遊戲、做spa……當然,最多的,還是陪她打麻將。
這些都不是無償的,裴安一開始就拒絕了,他有很多事要做,沒空陪她胡鬧。
但宋子盈是真的有錢,陪她吃頓飯,就能拿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裴安很難不心動。
他愛錢,她有錢。
她喜歡被人哄,他最擅長提供情緒價值。
似乎很完美的適配。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宋子盈這樣的女人,傻兮兮的,又蠻有趣。
總是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胡話,平生最愛的事情就是各種八卦。
當她開始說話就像上了發條一樣,可以一刻不停地說上半天。
聽到裴安都困了,她還在說。
“夜深了,不如做點成年人該做的事情吧。”
裴安終於忍不住打斷她。
“成年人該做的事情?”宋子盈懵懵地看着他,一雙眼睛閃爍又無辜,看得裴安有些心癢。
“嗯,”他靠近她,啞聲道:“不額外收費哦。”
宋子盈嚥了口唾沫,“……聽起來好像很划算。”
裴安低低笑開,眉眼溫柔。
“你怎麼笑得像個男妖精一樣。”宋子盈疑惑地說。
裴安的脣落在她的嘴邊,曖昧道:“不是男妖精,是男菩薩。”
一夜纏綿。
裴安沒有想到她居然是第一次。
神情有些複雜。
他從來沒有睡過第一次的小白兔。
相較之下,宋子盈表現得比他這個老司機要坦然。
甚至和他討論起其中的細節問題。
“這個事情總的來說也沒有小黃書裏寫得那麼銷魂嘛,”她撓撓頭,“體驗感一般般。”
裴安扯扯嘴角,“那你需要再多體驗幾次,我的售後服務是五星級的。”
他的這種服務收費和吃頓飯當然不一樣,裴安已經很久沒和客人發生肉體關係了。
宋子盈給他轉賬,他沒收,讓她換成禮物送。
“爲什麼啊?哦哦,是不是避稅,你們這行查稅查得嚴嗎?”
宋子盈又開始天馬行空。
裴安沒有搭理她。
那夜之後,他會每天和她聊天,專門抽出時間去她的劇組當她的免費助理,給她安排衣食住行,像個老媽子一樣。
宋子盈經常給他轉賬送禮物,裴安有些會收,有些不收,看他的心情。
他一直覺得,自己和宋子盈是平等的,在那夜之後。
直到聽見宋子盈在她的閨蜜面前,那樣說他。
她說他們之間銀貨兩訖,只是消費者和商品的關係。
在她心裏,他只是一件商品,一件可以隨時被取代的商品。
甚至不配作爲一個擁有喜怒哀樂種種情緒的人。
多殘忍啊。
他開始冷落宋子盈,故意不去見她聯繫她,他以爲這樣可以懲罰她,結果人家轉頭就把他拋到九霄雲外。
過了那陣的新鮮勁之後,她連“星光”也不來了。
裴安沒有任何途徑可以見到她。
只要她不聯繫他,他毫無辦法。
到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犯下多麼可笑的錯誤。
他只是一隻陰溝裏的老鼠而已,爬上海岸,曬了會兒月亮,就以爲自己真是被月亮眷顧的人,不知道天高地厚。
妄想月亮爲他而來。
宋子盈說得沒錯,他只是一件商品,能成爲被她看得上眼的商品,他就該感恩戴德了,怎麼敢有別的心思。
這是一段從開始就註定無疾而終的故事。
多年以後,裴安還是會經常在夢裏,見到那個有一匣子話說不完的宋子盈。
她過得很好,一直都那樣皎潔、明亮,高高地懸掛在天上。
他也過得不錯,在屬於他的陰溝裏過完了他本沒有光亮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