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發佈時間: 2025-01-31 19:3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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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嘉科技的AI寵物鴨在7月中旬正式上市。

新品發布那天,恆嘉科技大廈前人流如織,創意可愛的人工智能寵物吸引了大量低幼齡用戶,碧綠草坪邊有兒童奔跑,五彩氣球在陽光和笑聲裡飄浮著。

魏梁說話算話,等到上市,果真買了一整窩的寵物鴨。

黃昏時分,她帶魏南風來提貨,徐意昭親自幫她把寵物鴨的包裝盒一摞摞搬到後備箱裡。

“家裡養了兩隻活鴨子還不夠,還要再買一窩假的。”徐意昭虛點手指數著,“二,四,六,八……你買了30隻?!”

數目在腦海裡自動乘以高昂的價格,徐意昭瞠目結舌:“買這麽多,不嫌吵啊?”

魏梁笑了。

“誰說我要自己用了?李教授臨床試驗的那些小患者,在醫院怪孤單的,我拿去給他們玩玩。”

徐意昭聽沈嘉說過,長盧科技最近跟幾個醫學團隊建立了合作關系,好像在研究仿生機器人的擬真知覺,以及人工智能在臨床醫學方面的其他貢獻。

課題發布之後,迅速引發大量的社會討論,有關科技、醫學,甚至是仿生機器人的情感和人權,媒體和民眾每天都有新的輿論導向,直到此刻,長盧科技依然處於社會焦點的風口浪尖上。

徐意昭看得出她很忙,科技手段和人倫理念面臨巨大變革的時代,如今她是迎風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

而他的知識面與這課題毫無交集,他自知幫不上她什麽,能做的大概也只是站在人群裡注目遙望,於是看了魏梁一晌,微笑道:“車多,路上小心。”

還記得她第一次應邀來到他的農場,他們坐在場院聊天喝茶。

那晚他在夜色裡注視著魏梁,她聰明、漂亮,似乎有種很獨特的魅力,他語言貧瘠,無法描述,只是忍不住看了她很久。

魏梁至今都不知道那次聚會的初衷,原本沈嘉是打算將他們撮合在一起。不過從那個機器人出現的那一刻起,一切沒來得及開始的事情,就又都無疾而終了,他看著魏南風看向她的眼神,恍惚之間,覺得自慚形穢,從沒想過人工智能竟真有超越人類的方面,他自認對她的好感,或許只是震撼和新鮮更多些,可是在這世界上,沒人不會怠惰和厭倦——他清醒自知,他無法保證自己能跟這個機器人一樣,為她提供長足不變的忠誠與關愛。

既然如此,還是算了。

徐意昭站在路邊,魏南風偏頭側眼,隔著車窗跟他對視一瞬。

後來紅燈轉綠,魏南風收回視線,淡淡啟動汽車。說話時,語氣酸溜溜的:“他喜歡你。”

魏梁忙著處理工作事件,好半天才遲鈍抬頭:“啊?”

又過一會,她皺眉思索:“沒有吧?”

“你不懂。”魏南風說。

你看,機器人又在質疑人類了。魏梁笑道:“我不懂,你懂啊?”

這是什麽話,他當然懂了,他體內有一整套心理分析和情緒元系統,他還是性服務機器人。男情女愛什麽的,本來就是他最擅長的精神領域,要是連他都不懂,又還有誰能懂呢。

不過還好,魏梁對徐意昭倒是沒什麽感覺,這也是他面對徐意昭還能心平氣和微笑招呼的唯一支撐因素。魏南風無聲扁嘴,魏梁看看時間,忽然又說:“啊,五點半了。李教授一會兒來家做客,食材準備好了嗎?”

哦,又是那個男人。

那個曾經每天深夜來家跟魏梁約會的男人,魏南風後來知道了,他是一位神經傳感方面的醫學專家。

從前他來家裡,是因為魏梁編寫知覺轉化程序,有些專業問題要找他谘詢,現在三天兩頭陰魂不散,則是因為他的醫學團隊和長盧科技研發部建立了合作關系,這人每每厚顏無恥,打著探討問題的幌子來家蹭飯,他還得給他當廚子。

魏南風深吸口氣,平複心情後回答:“準備好了。”

李驍廉跟魏梁共進晚餐時,沒有食道和腸胃的魏南風就抱臂倚在磁吸台充電。

他腳下趴著兩隻肥白的鴨子,左右兩側磁吸台上還臥了一溜淡黃毛茸的AI寵物鴨,鴨子都是可愛的,只是機器人的酸氣溢於言表,委屈地盯著餐桌看了一陣,索性直接閉眼休眠,眼不見為淨。

後來魏梁喊他倒水,魏南風立刻又把眼睜開了。

他跑過去,許是晦氣,連紅外傳感器都失靈了,腳趾猛磕在桌腿上,痛得他彎腰“嘶”一聲。

李驍廉打量著他,對魏梁說:“他的知覺和傳感系統真的很完美。到底怎樣你才能把他的代碼賣給我?”

魏梁淡淡搖頭。

“我說過了,給我時間,我可以帶著研發部寫出同等水平的知覺程序。但這個機器人的代碼,我不會賣的。”

魏南風痛到眼眶發濕,生理性的眼淚嘩嘩流。可是聽見她說話,又控制不住地開心起來,嘴唇顫抖,像個狼狽的傻子。

魏梁失笑,問:“這麽疼啊?”

“還好吧,”魏南風抽一抽鼻子,拿起水壺,低著頭給她倒水,“我的紅外傳感器好像故障了,你要給我修一修。”

吃完晚飯,他們又聊了一陣,終於李驍廉的司機給他發來消息,他要走了。魏南風起身送他出去,兩隻白鴨子照例緊緊跟在他腳邊。

“印隨效應。”李驍廉垂眼看看鴨子,微笑道,“你的傳感器故障了,可要當心別踩到它。”

李驍廉的汽車停在遙遠的樹蔭,暮色昏晦,茂密樹冠在夜風裡沙沙作響。

走出公寓,李驍廉擺手說不必再送,於是魏南風陪魏梁站在一盞溫黃的路燈下,目送他朝汽車走去。

司機戴著黑色口罩,相隔太遠,魏梁看不清他的眼睛。李驍廉拉開車門坐進去,不動聲色地與魏梁揮手道別。

“蔣總親自來接我,實在是不敢當啊。”

蔣文闊最後看了魏梁一眼,打轉方向盤徑自離開。

李驍廉笑著打趣:“總算看見了,這回放心了?”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蔣文闊冷冷道,“她本事這麽大,沒有我,也照樣活得好好的。”

“當然,”李驍廉說,“那個機器人是什麽水平?各方面吧,可是比你強多了。”

“閉嘴。”

車窗降下,夏風如潮水般灌進來。

蔣文闊提速穿梭過無數車流,一些過往記憶便如同翩翩的白鳥,逆著夜風撲簌簌停落在心上。

是他畢業的那年,戰爭尚未全面爆發,畢業課題答辯結束了,學生還沒有離校。

深更半夜,他跟姚澈跑到城郊的機器人工廠,他拿著從周澤口袋裡偷來的備用鑰匙,咬著手電筒溜進銷毀艙,找了很久,終於在無數畢業作品裡翻出那隻醜陋的鐵皮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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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這個破鐵桶叫機器人?”

蔣文闊抱著那個機器人從工廠高牆一躍而下,姚澈接過來,笑了:“它以後會變好看些的。”

他一臉嫌棄地丟給他:“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你手裡又不是沒有代碼,學校既然要統一銷毀,你再做一個不就行了?非要我幫你偷回來……要是被發現了,這得記大過,咱倆全都完蛋。”

“再做一個,我哪有那麽多時間啊。”姚澈笑笑,“我的時間太珍貴了,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那時蔣文闊聽不明白他的話,隻當他太狂妄,像他這樣的天才工程師,自然是不屑於把時間浪費在重複的事上。

等他終於明白的時候,他跟這個人的交集,也就快要結束了。

蔣文闊是個孤兒,從他有記憶起,他就住在貧民窟裡。他被無數的人侮辱、欺凌,沒有別的出路,只能咬牙讀書,許是遭受的不公太多,連老天也對他有所憐憫,後來他奇跡般考進那所頂尖大學的醫學院,跟隔壁AI工程專業的姚澈和周澤分在同一間混合宿舍。

那是他此生唯一一段正常的友誼關系。炮火連天的日子裡,有那麽個機遇,他放下手術刀轉投了別的門路,如今想來,這一路或許的確有私心,可是最開始,他也只是為了能幫姚澈弄到緩釋絕症的違禁藥。

但是姚澈還是死了。再後來,周澤也死了。

他在這世上就再沒有朋友了。

可終究,一切都過去了。再怎麽樣,再怎麽樣……也是過去了。

“你做這個機器人,是想送給她吧?”返程的路上,蔣文闊說,“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那個魏梁啊……你對她真是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嘖,沒出息。”

姚澈抱著鐵皮桶不說話,蔣文闊挑眉歪頭,索性換個問題:“什麽時候結婚?”

姚澈一愣,輕輕笑了。

“還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