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不去看童寧的表情,只是將眼神溜到窗外,“我失去過她,不想再失去。”
手心的繃帶被狠狠握住,剛才的傷口,又崩裂開來。
童寧忍住眼角的淚,努力維持著自己僅剩的一點點,那麽一點點,唯一的,自尊。
“司南….,我嫉妒她。”
喬司南目光微微凝了凝,“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嫉妒任何人。”
哪怕她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他也同樣會偶爾接受一些女人的示好——那時候的他,輕浮而又浪蕩,只是當女人為玩具。
童寧苦笑,“不嫉妒,是因為以前的那些女人從來不在你心裡。而我,卻可以佔那麽一席之地,不是全部,卻足夠超越所有其他的人。可現在…..”
她的一席之地,早已山河盡失,不複存在了。
那個讓她嫉妒到發狂的女人,叫黎洛。
喬司南起身,長腿輕邁地走到她身邊,想要拍拍童寧的肩頭,卻最終,也沒有伸手。
他蹲下身,和她平行而視,“花花叫你姑姑,我和黎洛也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不需要我們的那一天為止。好麽?”
俊臉陡然放大在自己面前,那狹長幽深的眸,高挺筆直的鼻,薄實性感的唇,還有….曾經被自己撫摸過的臉頰…..這一切,早已如美工刀的雕刻,刻在了自己心裡。
可他現在,卻如此清晰,卻又如此殘忍地,想讓她忘卻?
童寧垂眸,隱忍多時的淚,終於奔飆出眼眶。
喬司南起身,沒有再說話。
青梅竹馬的歲月,她的聰慧他早已知道。
點到即止,對誰都好。
她給予喬家的恩情,他只能用別的方式去償還了。
跨步到門口,背後突然傳來凌亂的腳步聲,下一秒,他的腰身已經被緊緊抱住——
童寧長發繚亂,卻緊緊地將自己的臉龐貼在他背後的心口位置——
“司南,別走。不要離開我——”
不想,再一個人夜夜噩夢。
也不想,再一個人茫然無措。
更不想,無所依傍,無處歸安。
她要他,無比渴望。
無論自己容貌如何,可那顆心,卻始終隻跳動著一個節奏。
那個節奏,只有一個名字——喬司南。
昂藏的背影猛然一僵。
喬司南抬手,毫不猶豫地想要拉開她的手臂。
童寧卻扣得更緊——
“司南,不要拉開我,也不要回頭。我隻想說話,說完話,我就放開。我求你,用我們以前所有的歲月加起來的總和,來求你,就給我
一次這樣的機會。一次,就好。”
所有的歲月….那很漫長,很漫長。用那樣的漫長來換取這樣的短暫,誰都會以為是虧本生意。
可童寧知道,那是自己所有的籌碼了。
除了這個,再無其他。
喬司南手臂繃直,沒有說話。
童寧貪婪而絕望地聽著他的心跳聲,徐徐開口——
“司南,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好好回答我,好不好?”
“你說。”
他的嗓音依舊平和溫緩,沒有她的那般激動。
“若是沒有黎洛,我們會不會…..”
“沒有若是,也沒有如果,”他不等她問完,已經打斷這個問題,“不要做無謂的假設,不然只會讓你自己更痛苦而已。”
她沒有強求,只是在心裡,幽幽長歎。
“那好,我問第二個問題,”童寧不再強求。
“你問。”
“對我們的曾經,你還記得多少?”
很愚蠢的問題,可她卻不得不問。
很有可能有很多,也很有可能….什麽都已經不剩下了。
喬司南抿唇,下頜緊繃成讓人看不出喜怒的弧度,“過去的一切會伴隨著我的一生。我不會將它們遺忘,但是,我也絕對不會生活在過去裡。”
不在乎是什麽時候在一起,可他知道,自己的未來只需要黎洛一個。
心口,更加灼痛。童寧深吸一口氣,努力地,讓自己更加平靜。
卻也克制不住,全身猛烈的顫抖。
“司南…..”
她喚,絕望而深情。
“我在。”
他答,平靜而疏離。
童寧顫抖著唇瓣,連靈魂都快要抑製不住地顫抖,整個人腦中一片空白,搜尋了許久,終於終於,搜尋到了她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司南….你可曾….愛過我?”
話音一落,喬司南脊背已經猛然一僵。
……
黎洛接到洛城醫生的電話,被告知童寧需要即刻去美國做整容手術,馬不停蹄地便從C市趕了回來,將舒敏華暫時交給了夏唯朵一個人獨自照料。
她還沒來得及回家,就直接到了醫院,想了解更多童寧的情況。
可剛剛走到病房門口,還沒來得及推開那扇虛掩著的門,就聽到裡面一記絕望的聲音,顫抖如冬日瀕死的蝴蝶——
幽幽地,鑽入她的耳膜——
“司南….你可曾….愛過我?”
推門的手,頃刻僵住。
黎洛站在原地,看著那扇門,覺得它有千斤重,自己根本就無法推開。
卻又覺得,它輕如薄羽,風中飄搖得不堪一擊…..
心臟像是被束縛住,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手心,緊張得有些冒冷汗。
而門裡,喬司南的回答,也終於幽幽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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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曾愛過?
最痛苦最無奈的,不就是愛‘過’麽?
喬司南抿唇,半晌,幽幽開口——
“我感激你,在我最孤獨的年少歲月,陪伴在我身邊,做我的解語花;我敬重你,在童家那樣的環境之下,可以出淤泥而不染;我憐惜你,因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同樣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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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寧抬眸,微微欣喜。
他身上芝蘭青桂的味道鑽入鼻腔,帶出她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奢望。
“司南…..”
她輕喚,然後將纖細的手臂一寸一寸的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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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動作,他們曾經做過無數次。
每一次,他覺得孤獨的時候,她都會從背後輕輕地抱住他,給予他無聲的力量——
在喬家那麽複雜的環境裡,他只是一個沒有溫暖的孩子。
而她,總是能適時出現,永遠相伴,做他的傾聽者,伴隨者,還有….同病相憐者。
那些成長時光裡,童寧所給予的溫暖比自己的父母給的,還要多得多。
她是那黑暗狹長隧道裡,不可多得的光。
他,矢志不忘。
可手臂還沒到極限,已經猛然地,一空。
喬司南旋身,退步,和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兩個人之間,不過兩三步,卻像是隔了天塹。
童寧的手臂還抬在半空,目光,不屈不撓地看著他。她鮮少露出執拗和倔強,只有在面對他,和關於他的所有事的時候,才會如此。
薄唇微微翕動,還沒來得及說話,病房的門,已經被門外的人推開。
白色的房門像一把刀,瞬間切斷了屋內的一切綿纏。
黎洛站在門口,櫻唇抿成一條直線,讓人看不出喜怒。
喬司南微微皺眉,“怎麽回來了?”
她只是看著童寧,“司南,你出去吧,我和她…想單獨談談。”
喬司南對上她的凝眸,眸底無悲無喜。
可他知道,她肯定聽到了自己剛才的話。
卻沒有生氣,一點也沒有。
他薄唇一爿勾出淡淡弧光,旋身,出門,還不忘將病房的門拉上。
黎洛跨步而入,在童寧面前站定。兩個女人,一個穿著蒼白的病號服,一個穿著淺杏色的香奈兒套裝。一個頹敗,一個昂揚。
童寧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即便是在別人平視她的時候,也會給人帶來足夠的壓迫感。
黎洛卻沒有絲毫戾氣,“如果你願意,我可以聽一聽,你們的故事。”
她說得溫和平緩,不帶挑釁,也不帶任何的怨怒。
童寧微微吃驚。
最後,還是平和地點了一下頭。
“我不想在醫院說,可以嗎?”
這裡到處都充斥著消毒水的刺鼻,她不想讓自己的回憶也染上病痛的顏色,雖然她已經知道——那些回憶已經無力回天,病入膏肓。
可心裡,卻依舊抱著那麽一點點的希望,像是瀕臨死亡的魚,總是幻想著自己還能被好心人放回水裡去一樣。
黎洛點頭,“可以,你想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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