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徵心性便是既來之則安之,既然無法逃脫,那不如就邊走邊享受着。
泛白的十指在炭火上方慢慢烤着,身上也漸漸有了熱意。
“照咱們這個行程,不出二十日定能到北地…”
“誰說去北地了?”
衛徵懶懶擡頭,手指往窗外指了指,“去西疆。”
寧容璋那小子一定就躲在西疆呢,他可不信寧容璋會死。
——
灤州部。
冷冽的寒風吹在面上,紀夢舒低頭呵了一口氣,揉了揉有些僵紅的臉蛋,前頭隱隱約約出現了一片營帳,粗狂的吆喝之聲也隨之傳來。
烏延赫打馬而來,走在前頭頭也不回的問道,“攝政王就這麼跟着本護法回來,就不怕本護法來個將計就計,將你們都捉到可汗大帳去麼?”
“這倒也沒什麼關係,反正本王與紀將軍在陛下眼中,都是已死的人了,既然已死,那便沒有什麼價值了,不過本王對護法而言,可是有着大價值的,不是麼?”寧容璋擡眉遠遠看向那片營帳,先一步打馬越過烏延赫,道,“本王相信,護法是個明白人。”
烏延赫身邊的兩個手下先一步去了前頭,前方立刻沸騰了起來,口中高呼。
他們說的灤州話,紀夢舒聽不太懂,不過常年與灤州部打交道的寧容璋確實能聽出來的,拉着馬兒的繮繩靠近她,俯身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紀夢舒微微凝神,“雖然不知道具體的意思,不過我猜,定是熱烈歡迎之意。”
寧容璋露出滿意的笑容,“不錯,確實如此。”
草原上的人從不信奉什麼血脈出身,他們信奉的是草原上的鷹隼和狼魂。
能者居上。
烏延赫扭頭看了身後的幾人,吩咐身邊的侍衛,低語幾句,那侍衛點點頭,目光直直掃過來。
紀夢舒緊拉着繮繩,她還是生平第一次,隻身這麼進入灤州營帳。
那人用灤州話道,“護法,可汗急召您過去。”
烏延赫點頭,同身邊之人交代幾句,帶着兩個人轉身疾馳而去。
“他做什麼?!”
紀夢舒甚至也想要騎馬跟上,畢竟身在灤州部的營帳之中,的確沒有什麼安全感。
他伸手拉她,轉而衝她一笑,“放心。”
——
大可汗營帳在數十里之外。
左右護法的營帳距離大帳不遠,一是有保駕護航之責,二是如果有其他部落偷襲,護法也能及時的救援。
三王古阿真早早就候在一側,急召烏延赫回來就是三王的主意。“父汗,您是不知道,烏延赫在外頭的這些時日,時常出入大曆邊境,誰知道他私下裏是不是跟大曆朝不清不楚的…”
https://palace-book.com/ 聖殿小說
大可汗也是一張方形臉,鬢角下巴處留着些許的鬍子,嘴脣上的鬍子蓋住上脣,嘴脣翕動之間只能隱隱約約窺見其中的形狀。
“咳咳!不要胡說!”
儘管身子虛弱,可說話的聲音還是中氣十足的。
大可汗膝下的這麼多王子,只有三王纔是大可汗真正的血脈,所以說話之間反倒不像其他人那樣拘束。
外頭有人進來通傳,“可汗,右護法到了。”
“進。”
古阿真立在一側,瞧見大營帳的兩邊被人挑起,接着進來一個眉眼英俊。墨瞳如犀利的鷹隼一般的少年。
髮尾的小鈴鐺隨着腳步微微晃動,舉手投足之間似是天生帶着一股子上位者的壓迫感。
進來之後,眼角不偏不倚,似是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角落裏還有古阿真這個人。
“見過父汗!”
“咳咳!起來吧…”大可汗從寬大的躺椅上換了個姿勢,“自從與大曆朝交站之後,咱們草原也沒有討到半點好處,今年這個冬天,怕是不好過…”
嗚嗚的西北風吹向營帳,厚重的絨皮被微微吹動,烏延赫擡眼,“父汗,烏延赫願意出使大曆,向如今的大曆皇帝做生意。”
“哈哈哈——”大可汗笑着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太天真了,戰役剛過,若是此時在大曆朝面前露了怯,只會叫大曆人更加囂張!本汗的意思是…緊衣縮食,熬過這個冬天。”
烏延赫垂眸深思…
“哼,只怕有人不想消停呢。你說是吧九弟?”古阿真趁機插話。
後者慢悠悠的擡眼,將視線落在他的面上,不緊不慢道,“三王兄何時來的?”
“你!”
烏延赫正色道,“父汗,兒子只是覺得,最近灤州各部蠢蠢欲動,若是大帳節省開支的話,恐怕會削弱大帳的實力。”
大可汗擺擺手,一錘定音道,“此事就這麼定了,有左右護法在,他們那些小部落掀不起什麼風浪。倒是你,出門在外這麼久,怕是忘了你的營帳了吧?嗯?”
古阿真附和道,“就是,烏延赫,戰役都已經結束了,你遲遲不回來又是爲什麼?”
烏延赫沒理古阿真,好似沒有聽到他說的話一般,道,“父汗,兒子在外探查大曆朝的動向,已經確信大曆朝內亂已久,寧、紀二人身死,恐怕西疆軍就是一盤散沙,不足爲懼了…”
大可汗點點頭,經不住的又虛咳兩聲。
“父汗,您身子不好,應當多多休息…”
“放心吧,你父汗還想要看咱們灤州部統一草原的那天呢。”
…
閒聊幾句,完好無損的從大帳裏頭出來,呼嘯的冷風絲毫不在意的吹向少年的側臉,揚起微卷的髮尾。
牛羊的牟叫聲混在一起,不遠處,有人鞭打者一羣奴隸走來,那些奴隸身上的衣裳極少,在冬日裏單薄的身子已經被凍的發青。渾身上下也髒亂不堪的,這種下等的奴隸,只能在草原上侍弄牛羊,整日同這些牲畜睡在一起。
爲首之人帶着高帽,手上拿着馬鞭,正朝他走來,“右護法。”
“說。”
那人回身指了指那些凍得瑟瑟發抖的奴隸,道,“這些奴隸是大可汗賞賜給您的,大可汗還說了,您若是不想要,我將他們喂狼就是。”
空曠的草原上忽然響起了一陣格外悠長的狼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