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北麟猶豫了一下,低聲將劉仲遠帶來的聖旨、皇后的用意、朝廷局勢一一向她道來。
營帳內,昏黃的燭火輕輕搖曳,爐鼎散發着微微的光暈,將宋蓁蓁的身影映在帳布上,顯得朦朧又神祕。
宋蓁蓁靜靜聽完,眉頭緊蹙,眼中閃過深思的光芒。
兩人沉默了片刻,只有風吹動帳簾的聲音,輕輕拂過耳畔。
蕭北麟沉眉宇間滿是凝重,目光緊鎖在宋蓁蓁身上。
與他不同,宋蓁蓁卻微微一揚,笑容中帶着幾分狡黠與篤定,那雙清澈的眸子在燭光下如星光般璀璨。
“將軍,何不將計就計,”她輕聲開口,聲音清潤,“讓劉仲遠成爲你的內線?”
“內線?”蕭北麟聞言,眉頭微微一動。
他並非未曾想過利用劉仲遠的身份與權勢,可這人心思深沉,向來陰險狡詐,若不能徹底掌控,反而是養虎爲患。
宋蓁蓁頷了頷首,語氣中多了幾分自信與果斷。
“此人既然是皇后的心腹,朝中有很大的權力,與其讓他回去後仍是朝廷的鷹,不如反其道而行,讓他成爲你的耳目,爲你傳遞重要消息,甚至,在關鍵時刻,成爲你控制朝中局勢的一枚棋子。”
“可是……劉仲遠心機深沉,城府極深,恐怕難以徹底掌控他的忠誠。”
聞言,宋蓁蓁擡起眼眸,目光直視蕭北麟。
“劉仲遠的忠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弱點。”
“弱點?”
“劉仲遠這樣的人,會不會在意他在襄安的家人,譬如年幼的嫡子、年邁的母親?”
“你是說……”蕭北麟微微眯起眼眸。
“放心,我不是讓你加害他們。”宋蓁蓁擺擺手,解釋道,“但你可以確保劉仲遠知道,你隨時掌握着他親人的性命,只要他敢背叛你,就別怪你翻臉無情。當然此人要是還有人性,便不會讓你步入這樣的境地。所謂的弱點,是不到萬一不會用的底牌而已。”
蕭北麟盯着她,目光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他看着眼前這個貌似柔弱的女子,心中莫名升起一種敬畏與欽佩。
她並非不懂仁慈,而是清楚在權謀之中,真正能保住生命、贏得勝利的,從來都不是單純的善良與妥協。
蕭北麟目光中閃過深思,沉聲說道:“你說的,的確比他殺他要好。”
“可不是嗎?殺一個人很容易,但用一個人,可以產生的效用卻更大。”宋蓁蓁微微湊近他幾分,眼中閃爍着機敏的光芒,“劉仲遠的身份和地位,能讓他在皇后身邊充當耳目。如果你能控制住他,將來你在朝廷中有任何動靜,他都可以第一時間傳遞消息。”
“但……”蕭北麟似乎仍有些猶豫,“萬一他六親不認,只顧自己呢?”
“這——”
宋蓁蓁單手托腮,腦海裏閃回過自己看過的各種歷史劇、小說傳記。
“若他真是那種冷酷無情之人,我們便用另一個辦法。”宋蓁蓁神色微變,頓了頓繼續道,“你們這裏有沒有類似於罌粟的植物?它的果實可以用來製作一種特殊的藥物。”
“罌粟?”
“你們這裏應該有,但你最好問問鍾叔,是不是叫罌粟?這是一種成癮性極強的藥物,一旦沾上便無法自拔。只要長期服用,他的身體便會產生依賴,而只有你手中有,他若不想生不如死,就必須聽命於你。”
蕭北麟聽完,陷入深思之中。
他不是沒有聽說過類似的毒藥,但用在這樣一個朝廷重臣身上,卻是他從未想過的策略。
不管是以親人性命要挾劉仲遠,還是拿藥物長期控制他,這些都不是光明磊落的計謀。
但眼下朝廷昏庸,皇后干涉朝政,北涼虎視眈眈,他不能拿這些與他出生入死多年兄弟的性命開玩笑。
片刻後,他鄭重地頷了頷首。
“好,就按你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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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蕭北麟劍眉微舒,原本緊繃的神情終於緩和下來。
他深深望着眼前的女子,那原本縈繞在心頭的陰霾彷彿隨着她的提議漸漸消散。
心中那如負重石的焦慮被放下,取而代之的是輕鬆與安心。
“宋姑娘,多謝你。”蕭北麟嗓音溫潤而低沉,深邃的眼眸中閃動着深深的感激與情意。
宋蓁蓁望着他,盈盈一笑。
“將軍,不用謝我,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陷入困境罷了。”
那輕柔的聲音像是無形的絲線,柔韌又堅韌,繞過了蕭北麟堅固如鐵的意志,直直地纏繞在心臟上。
蕭北麟喉嚨發緊,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胸膛裏那股悸動越來越洶涌。
那原本嚴密封閉的情感似乎在這一瞬間破開了口子,涌出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情。
自打認識她以來,這種異樣的情愫就一直盤踞在他心中。
他不斷用理智努力壓抑着,卻發現那理智卻在她面前如同脆弱的紙張,一碰就碎。
營帳內的燭火忽明忽暗,映照在她如畫的容顏上,讓她看起來柔和得彷彿不真實。
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神采飛揚的模樣,那靈動的眼睛裏閃爍着智慧的光芒,讓他看得一時失神。
這樣的她,爲何那麼輕易地擄走他的魂魄?
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在她臉上游移,細細描摹着她微揚的眉梢、輕彎的睫毛,甚至是她嘴角淺淺的笑紋。
心中那股狂亂的情感如同火焰,炙烤着他的理智,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蕭北麟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將這份情感深埋。
他甚至有種衝動,想要抓住她的手,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無數個冷風蕭瑟的夜晚,在戰火紛飛的邊疆,他的心中始終燃着一盞燈火,那燈火便是眼前這個女子。
一陣風吹動帳簾,微弱的寒風從營帳外悄然鑽入。
蕭北麟輕輕顫了顫,努力想要平復心情。
但看着她,他發覺自己做不到。
他終究還是動了,微微向她靠近了一些,望着她的眼睛,那黑色的眼瞳深不見底,盛滿了複雜又隱忍的情緒。
“宋姑娘……”他的聲音低沉,甚至帶着一絲沙啞,彷彿每一個字都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我有一個問題……或許有些唐突,但……我必須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