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季同察覺到不對勁,伸手攬住白凝,用眼神無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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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凝穩住心神,快速安撫傅嵐:“媽,您先別哭,到底怎麽回事?您說清楚一點。”
原來,幾分鍾之前,傅嵐接到白禮懷發來的短信,應該是在被帶走調查前,倉促之中傳來的示警。
內容只有簡短的幾個字。
“我被雙規,聯系樂生想辦法,別讓阿凝回國。”
不讓白凝回去,這就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萬一無法轉圜,至少保住她一個。
傅嵐泣不成聲:“我給你爸打電話,怎麽也打不通……聯系他在軍區的下屬,也沒人接電話……十有八九是……”
可她們根本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更不知道性質的嚴重程度。
猶如站在亮處的活靶子,四周的黑暗之中不知道蟄伏了多少對手,又有多少雪亮的槍口正瞄準著她們,隨時準備狙擊。
白凝深呼吸幾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媽,這件事您告訴樂生沒有?”
“還沒……我還沒來得及……”危急時刻,傅嵐最依賴的自然還是親生女兒,她擦了擦眼淚,想起白禮懷的交待,有些著急,“阿凝,他可是你親爸爸,不管我們之前怎麽吵怎麽鬧,可他從來沒有虧待過你,你可不能不管他,就這麽躲在美國啊……”
論為人父母的自覺與表現,白禮懷和傅嵐稱得上是半斤八兩。
可這件事上,白禮懷竟還要比傅嵐強上一些,白凝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現在不是計較細枝末節的時候,白凝“嗯”了一聲,低聲道:“我知道了,我給樂生打電話。從現在開始,您不要再聯系任何人,也不要貿然出去打聽消息,一切都交給我們處理。”
白禮懷身居高位,無聲無息地受到控制,問題一定不小,說不定傅嵐的手機和行蹤已經被有心人監控,這個時候,按兵不動才是上策。
又安撫了幾句慌亂得如同沒頭蒼蠅的母親,白凝掛斷電話,緊接著撥通相樂生的手機號碼。
遊季同聽著她言簡意賅地敘述家裡出現的危機,在由衷擔心她的同時,又覺得她此時對著電話那頭男人流露出的依賴表情有些刺眼。
明明她和那人相隔萬裡,明明她就在他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可他卻覺得自己才是那個不該出現的局外人。
聽完白凝的話,相樂生表情凝重,沉聲道:“你先別慌,我現在就想辦法了解情況,等摸清具體的調查原因之後,我們再商量該怎麽應對。”
他和白家早就綁在了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白禮懷出了事,他也脫不了身。
白凝點頭答應,又道:“樂生,我爸爸讓我不要回國,你覺得呢?”
“嶽父是為了你好,你在美國確實安全一些。”出於私心,相樂生也希望她暫時不要回來,遠離風波,先顧自身。
他猶豫了片刻,又覺得應該照顧一下她的感受,問:“你怎麽想?”
“我想回去。”果不其然,白凝態度堅定,“爸爸的幾個老朋友那邊,我比你更熟悉,由我出面更合適些。”
相樂生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道:“好,你想回就回,我給你訂最近一期航班的機票。”
他知道她的脾氣,也理解她的心情,既然她執意回來,那就共同面對。
掛斷電話之前,他補了一句:“老婆,別怕,有我在呢,知道嗎?”
白凝“嗯”了一聲:“明天見。”
後半夜,白凝幾乎沒怎麽睡。
她穿好衣服,從遊季同家裡回到對面的宿舍,將行李箱放到床上,開始整理私人物品。
和遊季同發生過關系後,對方開始給她寫情書,一天一封,雷打不動,這麽些日子下來,也積攢了一疊,安靜躺在書桌的抽屜裡。
白凝將情書放進行李箱的夾層,充作這趟美國之旅的紀念品。
遊季同就站在半開著的門口,看著她忙忙碌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當然想留下她,可現在的時機並不合適,他沒有阻攔她回國的理由與立場。
到最後,白凝收拾完行李,和衣躺在床上小憩時,他才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手掌覆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不要太擔心,一定會逢凶化吉的。”他不太熟練地安慰著。
白凝輕輕應了一聲。
她的手很涼,好像怎麽暖都暖不熱一樣。
遊季同收緊懷抱,側過臉吻了吻她的臉頰:“睡會兒吧,天亮後我送你去機場。”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巨大的白色怪獸緩緩落地,一路滑行,將白凝帶回是非地。
剛下飛機,她打開手機,便遭到了連番轟炸。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不過短短一天,白禮懷被雙規的事便傳遍親朋好友,眾人紛紛向她打聽情況,事態變得更加棘手。
S市旭日初升,倒是個好天氣。
白凝走出機場,聽見汽車鳴笛聲,扭過頭看見身材高大的男人下了車,往她這邊快步走來。
兩個人都沒怎麽休息好,雖然儀表整潔,神色中都透出一點兒憔悴。
白凝往相樂生的方向走了幾步,被他一把抱進懷裡。
熟悉的氣味包裹住她,直到這時,惶然不安的心才略略落下幾分。
相樂生緊緊抱了她十幾秒,松開後又順勢抬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問:“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白凝搖搖頭:“在飛機上補過覺了,不困。”她強迫自己保持足夠的睡眠,好應付接下來的危機。
“好。”相樂生拉著她的手上車,語調快速地和她共享自己昨天打探出來的信息,“你做好心理準備,這次的事情很嚴重,相關人員嘴巴很嚴。我托了好幾個人,繞了一大圈,隻隱約聽說根源不在嶽父那裡,是他上面那位出了事,牽扯出一大批人。”
“上面那位?”白凝皺著眉,被相樂生強喂了幾口溫熱的豆漿,又塞進手裡一個夾著培根雞蛋的三明治,“具體是什麽罪名?”
相樂生壓低了嗓音:“叛國。”
白凝臉色微變。
這個罪名扣下,基本意味著證據確鑿,無可置辯。
她當然相信白禮懷的清白,可問題是,瓜田李下,真的撇得乾淨嗎?父親從政這麽多年得罪過的競爭對手,敵對派系虎視眈眈的狼群,有可能放過如此絕佳的機會嗎?
更何況,真的細查下去,沒有任何一個人經得起推敲,潔白無瑕,乾乾淨淨。
相樂生伸出手指,蹭了蹭她咬得很緊的唇瓣,柔聲安慰:“老婆,先別想那麽多,盡人事,聽天命。我按之前和你溝通過的列了份名單,你看看還有沒有漏掉的,我們抓緊時間登門拜訪過一遍,探探深淺再說。”
白凝快速瀏覽了一遍人名,想了想又補充幾個,按影響力大小排列好順序,做好分配,跟相樂生一一交待過他需要拜訪的那些領導們的喜好習慣,兩個人分頭行事。
然而,整整兩天跑下來,收效甚微。
名利場是最為見風使舵的場所之一,稍微有些分量的人物都收到了風聲,避之唯恐不及。
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他們表面上對夫妻二人還算客客氣氣,但等到他們說出來意,便會輕車熟路地打起太極,就算有幾個動了惻隱之心的,也是愛莫能助,只能含蓄地提點幾句,讓他們去找更能使得上力氣的人。
夜晚,白凝背對著相樂生躺在床上發呆。
相樂生神色如常,伸手將她拖進懷裡,親親柔順的發:“小凝,還有時間,別急,我們會闖過去的。”
可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白禮懷被限制人身自由那一刻起,一切便走向潰敗。
最多不過兩周,這件事便會塵埃落定,無可更改。
白禮懷會被移送檢察機關,定下具體的罪名,這個罪名是叛國也好,是貪汙受賄也好,是作風不良也罷,總之,白家必定會一敗塗地。
到那時,他們會怎麽樣呢?
白凝忽然想起相樂生趕赴軍區時,對她說過的那一番剖析內心的話。
當時,他說——他更需要她。
可是,如果這個需要的大前提不在了呢?如果她變成一個毫無背景、甚至被父親罪名牽連的普通女人了呢?
還有,此次波及甚廣,一個個清算下來,相樂生說不定也要受到牽連。
仕途受阻,抱負破滅,他這樣驕傲自負的男人,真的能忍受和她一起墮入深淵,真的能心甘情願地和她共擔患難嗎?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相樂生將她扳回來,面對面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堅毅:“老婆,不要多想,相信我,好不好?”
白凝胡亂點點頭,將臉埋進他胸口,掩住自己的表情。
低頭看著懷裡蜷成一團的嬌弱身軀,相樂生的眼神灰暗下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掩藏著的焦灼與擔憂終於浮出一點兒端倪。
一個多月以前,他們還在書房興致盎然地計劃著出去漂流。
一轉眼,夏天就要過去了。
那場計劃好的行程,今年是注定沒有辦法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