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失魂症

發佈時間: 2024-12-16 15:5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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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找到小姨的夫家,卻被告知,小姨出家了。

 一位當年得過小姨恩惠的鄰居將一個匣子交給我娘。

 “這是趙娘子讓我保管的,說若是有孃家人來找她,就交給對方。”

 我娘收下打開,裏面竟是田契、地契和一些銀票。

 小姨還留下一封信,上書: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小姨頓入空門後,將錢財視爲身外之物,這些她都不要了。

 我們千恩萬謝地收下了匣子。

 我與母親去銀號換取了銀子,又賣掉部分地契。

 我倆商議,爲防被宋家的人找到,我們最終決定前往北邊的“雲洲”。

 雲洲地處邊關,乃我大夏與北狄的接壤地,邊民時常進行互市。

 此地民風開放,男尊女卑的觀念也不強,正適合我們生活。

 我與母親在雲州的“大同縣”賃了個鋪面,開了家生藥店。

 珠流璧轉,一展眼,五年過去了——

 立秋剛過,陽氣漸收,陰氣漸長。

 今兒趁天氣好,我帶着女兒小佩在院子裏曬藥材。

 小佩指着笸籮上的草藥一樣樣辨認:

 “連翹,丹蔘,當歸,黃芪……”

 我摸摸小佩的小腦袋誇獎:

 “小佩真聰明,全都記住了。”

 兒子小佑調皮搗蛋,正在一旁追兔子玩。

 我一心二用,不時擡頭照看他們,不時垂首翻動藥材。

 我心情愉悅地輕哼歌謠。

 這些年來,在母親的精心養護下,我的喉嚨已恢復如初,不再是沙啞的破鑼嗓了。

 院牆外傳來隱隱約約的馬兒咈哧聲。

 我剛開始沒在意,心想是哪家馬兒從我家後院經過了。

 然而,那馬兒一直在門外哼哼嘶嘶地叫着,還吧嗒吧嗒地來回踱步。

 我擔心倆孩子,忙出門查看。

 門口不遠處站在一匹駿馬。

 那馬兒通體雪白,毛髮柔亮,膘肥體壯。

 我走近細看,它身上馬具齊全,馬鞍描繪精緻的蓮花圖騰,看來並非尋常人家的坐騎。

 我總覺得這馬有些眼熟,但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我四下張望,姐弟倆竟不知所蹤,我心頭大駭,呼喊道:

 “小佩!小佑!你們在哪?”

 一旁竹林傳來小佩的回答:

 “阿孃!我們在這裏!”

 我疾步走進竹林。

 小佩站着,小佑蹲着。

 他們跟前的毛竹下,坐着一名黑衣男子。

 他雙目緊閉,滿臉血污。

 我悚然一驚,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把倆孩子拉過來護在身後。

 男子氣息微弱,不省人事。

 當我看清他的臉後,我腦子裏嗡地一聲,瞬間空白一片。

 是楚王慕容昊!

 方纔那白馬正是他的坐騎!

 我嚇得面無人色,險些腿軟沒站穩。

 “阿孃,他死了嗎?”

 小佑天真無邪的聲音讓我恍然回神。

 小佩老成持重道:

 “還有氣兒,沒死呢。”

 我左顧右盼,除了那匹馬,沒看到慕容昊的同伴。

 看來他是受了傷,騎馬逃到此處,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我將慕容昊搬獨輪車帶回屋裏。

 接着將慕容昊的坐騎拴在門外的槐樹下。

 我爲慕容昊把脈診療。

 他的頭部受了外傷。

 我用金瘡藥給他止血,再以乾淨的紗布包好。

 隨後又熬了止血的藥,先給他服一錢。

 我在忙這些時,小佑跑去逗慕容昊的馬。

 那馬兒雖爲戰馬,但很溫順,甚至低下頭用鼻子去蹭小佑的手,逗得他咯咯直笑。

 我暗忖,馬兒具有靈性,它是不是嗅到跟自己主人相似的氣息了。

 我猛然醒悟,若慕容昊清醒後認出我來,這可怎麼辦?

 我該如何解釋小佩和小佑的身份?

 我慌得在屋裏來回踱步。

 對了,我福至心靈。

 慕容昊貴爲將領,他身上興許會有相關的信物,只要將他帶到驛站或軍營,指不定有人能認出他來。

 可男女有別,我不想扒開他的衣服。

 正巧到了午時,我聘請的廚娘姜大嫂來了,我讓她幫忙照看孩子們。

 我火急火燎地趕到我開的藥鋪“百草堂”,找到店裏的夥計“阿木”。

 我告訴阿木:

 “我家來了個男傷患,我不好近身醫治,想勞煩你幫個忙。”

 阿木和我母親都跟着我回到家中,我走在前頭,領着他們往一樓客房走。

 只聽裏頭傳來談話聲。

 小佑自豪道:

 “我娘把你搬進來的!你剛纔流了好多好多血呢!我娘是大夫,她可厲害了!”

 小佩糾正他:

 “阿孃不是大夫,只是藥師。”

 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響起:

 “你娘,她上哪兒去了?”

 慕容昊醒了?

 我嚇得不輕,霎時打起退堂鼓來。

 我不能見他,也不想見他!

 母親見我釘在原地,困惑地推推我。

 “瑤兒,怎麼了?進去啊……”

 我正騎虎難下,裏面的小佩和小佑聽見動靜,旋即撒丫子飛奔出來。

 “姥姥!阿孃!”

 我騎虎難下,只好邁開腳步,走進屋內。

 慕容昊坐在榻上,他面無血色,但目光炯炯,矜貴自持。

 他見了我,眼底掠過一縷怪異的光芒。

 橫豎已經碰上面了,我決定裝傻到底。

 我淡然若素道:“公子,你感覺如何?是否需要我替你捎信給家人?”

 慕容旭滿臉錯愕。

 “家人?”

 他的家人可是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碰見的,方纔的不過是客氣話。

 我正想要不要換個問法,慕容旭驀地問道:

 “小趙娘子,冒昧一問,你可知道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我娘問:“公子,你不記得自己姓名了?”

 慕容昊苦澀地搖頭。

 “對……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在場諸人面面相覷,我娘小聲嘟囔:

 “可別是得了失魂症吧……”

 “失魂症是什麼?能治好嗎?”

 我看不出他是真是假,進一步探問:

 “你真的完全想不起來嗎?你還記得自己的傷是怎麼來的嗎?”

 慕容昊摸了摸額上的紗布,老實道:

 “不知道,我腦中空空的……”

 本以爲他醒來後,我只要不承認自己認識他,便可將他送走。

 未料他整出個失魂症來。

 我啞口無言,我娘將我拉到門外。

 “瑤兒,我瞧那公子衣着華貴,舉止文雅,想必是哪家高門大族的子弟,大概也不是騙子吧……”

 我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他失了蹤影,家裏人肯定心急如焚,咱們還是趕緊讓他與家人團聚吧。”

 我娘聽我說得在理,便贊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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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不宜遲,我即刻讓阿木備好馬車,把慕容旭拉到大同縣的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