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筆糊塗賬

發佈時間: 2024-12-16 15:5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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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拐彎抹角了,單刀直入道:

 “小趙娘子,我與你敞開來說吧,我家阿木的人品相貌,配哪家姑娘都綽綽有餘,可他是個死心眼,就認準了你,還說讓他入贅都願意。若不是他上頭還有個大哥,我是真捨不得孩子受這委屈……”

 “夠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到底還是發火了。

 我鐵青着臉色,鏗鏘有力地說道:

 “吳娘子,你家阿木年輕有爲,是我高攀不起!我一貫只拿他當夥計看待,從未起過旁的心思,我家的事就不勞你操心了!”

 吳娘子見我下她面子,她也惱了:

 “嘿!我說你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我家阿木可是童子身,他能看上你,你還不偷着樂?”

 阿木慌得去拉她。

 “娘,好了別說了……”

 “我偏要說!她還拿自己當碟子菜呢!”

 吳娘子站起來,叉着腰大放厥詞:

 “你當我沒打聽過嗎?你養着個來歷不明的野漢子,說是得了什麼失魂症?誰曉得你倆私底下有什麼首尾?前些天還一起騎馬回來,傷風敗俗的!也就雲州這邊胡人多,不拿綱常當回事,這要是在中原,早就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了!”

 我懶得與她潑婦罵街,我指着門外,寒聲道:

 “請你出去!”

 “怎麼?戳你心窩子了,要趕我走了?”吳娘子甩開阿木勸阻的手,繼續口出狂言:

 “你就一破鞋!不過是仗着有副好皮囊,撞大運賺到點錢,不然哪個男的會要你?你還瞧不上我兒子了?我呸!你那倆孩子都不知道怎麼來的!你這種放在咱老家,是要被抓去浸豬籠的!”

 前面一口一個爲你好,這會子可算說出心底話了。

 先禮後兵,既然她出言不遜,我也不必留情面了。

 我怪聲怪氣地回擊:

 “吳娘子,你自個兒嫁過兩回,兩個男人都早早撒手去了,外人笑你是個剋夫的殺豬凳,誰睡誰死,你怎麼還有臉說別人?”

 吳娘子霎時炸了。

 “你說誰剋夫!”

 我指着她的臉,給她佔相:

 “顴骨生得高,殺夫不用刀;門牙開條縫,漏財又漏風。鼻大無肉,眼大無神,耳大招風……吳娘子,也就你先前的婆家不懂看相,你這剋夫克子又克孫的面相,放在我老家,可是倒貼嫁妝都沒人敢要的呀!”

 “你這爛舌頭的小娼婦!我撕爛你的嘴!”

 吳娘子氣得要來打我,阿木將她死死拽住。

 吳娘子大喊着“放開我”,母子倆你拉我扯,甚是滑稽。

 我把他們送來的禮物全丟出去。

 “大過年的來尋晦氣!給你臉了?趕緊滾!”

 吳娘子被阿木連拖帶拽地往外拉,她嘴上不依不饒地嚷嚷:

 “你個爛嘴毒舌的賤蹄子!被人玩兒爛了的破鞋!咱走着瞧!看日後哪個倒了八輩子黴的會娶你……”

 忽聞“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是木棍子墩在地上的聲音。

 我看向屋外,就見慕容昊手裏握着棍子,像座山似的杵在門前,他渾身泛着駭人的寒意,目光如刀子般剜着吳娘子。

 不愧是征戰沙場,手中沾滿鮮血的武將,慕容昊不苟言笑時形如惡鬼羅剎,一個眼神就能將人震懾住。

 吳娘子被唬得當即腿軟,她結巴着問阿木:

 “這、這個……就是、就是那個……”

 阿木難堪地扶着吳娘子走出門,我寒聲道:

 “把東西拿走!”

 阿木道:

 “不了,就當是賠罪……”

 我冷笑:

 “我可消受不起。”

 慕容昊一言不發,他用棍子一頭挑起酒罈,輕巧一拋。

 酒罈子擦着阿木和吳娘子的身子飛過去,咵啦一聲砸在地上。

 阿木繃直了身子,飛快回頭瞅了一眼,扯着他老孃撒腿跑了。

 被阿木母子倆這麼一鬧,我都顧不上與慕容昊避嫌了。

 我這纔想起問他:

 “你怎麼回來了?其他人呢?”

 慕容昊掩上門,走到我身前。

 “他們聽戲去了,我想着孩子們有人陪,怕你在家悶得慌,便先回來了……”

 他說話時,一直謹小慎微地端詳着我。

 我避開他視線,又問:

 “你回來多久了?”

 “從你說,你只拿他當夥計看待那時起……”

 我苦笑。

 “是啊,我當他是夥計,他背地裏竟打這主意,他母親還瞧不起我。”

 慕容昊安慰道:“你別聽那些烏七八糟的話。”

 “嗯,就她那樣的,還不夠格叫我難過。”

 我扭身進屋,慕容昊亦步亦趨地跟來。

 “小趙娘子,這個給你。”

 慕容昊將一個做工精美的面人兒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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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披甲掛帥的女將軍英姿颯爽,是我最喜歡的穆桂英。

 我欣喜地接過去。

 慕容昊淺笑道:“趙娘子說你喜歡,我就買了,怕放在身上會化,所以急着送回來給你……還有這個。”

 他又取出一包杏酥糖——也是我愛吃的。

 他去逛了這麼一小會兒,光顧着買我喜歡的玩意兒了。

 我心中一暖,強忍着心悸低聲道:

 “有心了……”

 他略顯羞赧道:

 “都是花你的錢買的,也算不上我有心。”

 我疏朗一笑:

 “你在百草堂做事,又教小佑棍法,又陪小佩玩兒,我付你工錢是應當的。”

 慕容昊深情看我:

 “可你也救了我,收留我啊……”

 我斂起笑。

 是啊……我救他,他救我,我幫他,他幫我。

 我與慕容昊之間,已是一筆糊塗賬,算不清誰欠誰更多了。

 我藉口道:

 “我先去做午飯。”

 慕容昊也順水推舟:“哦……我去把門外的碎瓦片掃一掃。”

 入夜,我回到房間,見妝奩上擱着一支銀簪。

 是慕容昊給我的那支,我前兒沒收,他竟趁我不覺送進來了。

 我拿起簪子在手裏轉了轉,最後還是不忍心,將之塞進最底層去了。

 正月初四,百草堂如常啓市。

 阿木託人告假,說家中有事,這幾天不便前來。

 也算他有自知之明,不然他來了,我也拿不出好臉色給他瞧。

 過完年後,店裏生意仍舊紅火,不少客人一口氣買了數十上百包藥材。

 我覺着有些反常,便讓掌櫃打聽一下。

 我這掌櫃叫容進,是大同縣本地人,人脈甚廣。

 他給我帶回來驚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