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珠聞言大驚,“小姐,你什麼時候去的,爲什麼東珠不知道?”
宋茗微搖頭,她緊緊抱住雙膝,道:“那是我小時候偷偷溜出去,我聽那附近的村民說,許是有人惦念娘是大戶人家送出來的妾,怕有些值錢的隨葬。可娘呢,她的屍體根本不在那。”
“小姐,你這事告訴過夫人嗎?”東珠有些緊張道。
宋茗微扯開了一抹輕笑,一個已經失了寵的姨娘,誰會去管她生死?
東珠動容地看宋茗微此時的神情,想起了這些年聽到的關於紫姨娘的點點滴滴。
傳聞,紫姨娘在即將臨盆之時與老爺大吵了一架,夫人抓住了紫姨娘的過錯,紫姨娘被折磨地不成人樣,後來生下二小姐就沒了。
沒人知道那樣視老爺爲唯一的紫姨娘爲何會與老爺大吵,只聽到她這個結局,無不是唏噓一番。
東珠有心讓宋茗微從那沉重之中出來,看那包裹散了開來,就將那包裹拿起來。
宋茗微無意識地掃了一眼,渾身的力氣登時被抽了一空。
那是一件白領黑衣,要說這是一件嫁衣,不如說這是一件喪服!
一朵白花放在上頭,花朵似乎緩慢打開,花蕾紅地滴血,卻彷彿是一張鬼臉在無聲地笑。
“小姐,好漂亮的嫁衣,您看這鳳冠霞帔,這上面的海珍珠,還有這牡丹刺繡,這嫁衣這樣紅,奴婢再也沒見過這樣正的紅色,小姐穿上一定美極了。”
“你說這嫁衣是……紅色的?”
東珠沒注意到宋茗微的面無人色,只肯定地點頭。
“嫁衣不是紅色的,那是什麼顏色?”
宋茗微只覺得頭皮發麻,一股陰寒之氣從腳底心直竄上來,後脖子處已然僵硬。
那一夜,她恍恍惚惚,不知道是夢是醒。
身上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眉頭緊緊地蹙着。
月光入窗,灑在牀榻她那張玉白的臉上。
宋茗微難耐地翻了一個身,一道幽藍的光芒如漂浮在湖中的水草在她的臀後搖擺起來。
宋茗微被這光晃地難受,她恍惚之中睜開眼,見到這詭異的景象,嚇得立刻坐起,緊緊地抱住被子。
那是什麼?
宋茗微渾身都冰涼了。
她看到了自己生了一條幽藍色的尾巴!
那尾巴朝她得意地揮舞了一下,就在宋茗微頭髮欲炸之時,那道藍光突然消失不見,就好像剛才出現的一幕,不過是宋茗微的幻覺。
宋茗微怔忪坐着,下一瞬,她嚎啕大哭了起來。
外頭蛙聲蟬鳴,伴隨着東珠雷打不動的呼嚕,宋茗微卻覺得自己墜入深淵,孤獨而絕望。
待到外頭四更的鑼響起,宋茗微嘩啦一聲站了起來。
她不敢再睡了。
待天矇矇亮,宋茗微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宋茗微幾乎是踩着清晨的霧氣來到了慈安居。
王嬤嬤笑着迎了宋茗微進去,不意對上了宋茗微憔悴的小臉,斂目不語。
老夫人正在洗漱,見宋茗微這樣早來,也是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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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女過來伺候祖母。”宋茗微接過丫鬟手裏的活,手上的動作麻利地很,像是對這些丫鬟婆子做的活半點都不生疏。
老夫人看着鏡子之中的宋茗微,似乎與之前有什麼不同,仔細一看,今日這打扮,竟有點像她那早亡的孃親,老夫人半晌嘆了一口氣。
到底是虧欠了這丫頭,好在這門親事倒是極好。
馬車在路上
緩緩而馳,幾個俏麗的丫鬟圍着老夫人說話解悶。
宋茗微閉眼假寐,手卻緊緊拽着腰上的荷包。
那裏有着她微薄的月錢和簡單的首飾。
老夫人身邊的王嬤嬤狀似漫不經心地看了宋茗微一眼。
宋茗微的臉色十分難看,蒼白地和紙一般,王嬤嬤見多識廣,察覺到了古怪,便想着多留心着點。
待馬車停下,宋茗微扶着老夫人下了馬車,就看到相國寺這人羣涌動。
老夫人笑道:“今日住持大師開講佛法,怪道人這樣多。”
宋茗微心不在此,她目光逡巡,想着一會兒逃走哪兒有方便的馬車好租,又如何擺脫奴婢的前呼後擁。
老夫人去了大雄寶殿,閉目跪下唸唸有詞。
宋茗微藉口出恭,便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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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後山桃林這,宋茗微就衝進桃林,聽聞桃林後方是一個山谷。
“茗微妹妹,這是要去哪兒?”
桃林深處,陡然起了一層薄霧。
宋茗微劇烈地顫抖了起來,這聲音……
“世子?”
沒有人回答。
下一瞬,可怕的桀桀笑聲傳來。
宋茗微突然察覺到腳邊有些麻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摩挲着。
她低頭一看,瞳孔收縮!
那是長而骯髒的頭髮,上頭細密的碎肉,伴隨着惡臭的血腥味令人作嘔!
宋茗微驚叫着跑出了桃林,突然撞入了一人懷抱。
她嚇得以爲是那惡鬼,擡手亂打一通,嚇得面無人色。
“姑娘?”
淳厚的嗓音,恍若寺廟音鐘敲響,透着令人安神的力量。
宋茗微卻彷彿陷入了夢靨,哭喊着:“放過我,放過我。”
那人脣角微動,一連串佛音環繞耳邊,躁動之氣瞬間被鎮壓下來。
鼻端已然沒了那惡臭,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檀香。
宋茗微愕然擡頭。
有那麼一瞬間,宋茗微失神了。
那是一張極爲俊冷的面孔。
高鼻深目,劍眉星眸,懸膽的鼻子之下,雙脣緊緊抿着,他清冷的眸子似是冷漠又似是平淡地盯着自己,神情彷彿是寺廟中的佛法精深的大和尚。
但,這樣的和尚當真少見,出落地大氣從容,俊美地不可方物。
清風夾着漫天飛花,落英繽紛,他彷彿從畫中下來。
不染煙塵,不食煙火。
宋茗微低頭,看到他身上的赤紅袈裟,但他那束起的頭髮卻透露了此人怕是相國寺的俗家弟子。
“小姐,您去哪兒了,老夫人找您了。”
王嬤嬤尋了過來,見宋茗微還在,就舒了一口氣。
或許,真是自己多想了。
王嬤嬤走來,不意轉頭,見着了宋茗微身邊之人,當即面露恭敬之色。
“老奴拜見雍親王殿下。”
雍親王?
宋茗微這才恍然,眼前之人竟是雍親王?
六皇子雍親王自三歲起就拜入佛祖門下,在相國寺修行數年。
聽聞坊間傳言,雍親王殿下佛法高深,深得住持推崇,在百官朝野名望頗高。
宋茗微的心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