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秋日傳不進那窗戶緊閉的雅間之中,不同於紀夢舒那處的熱鬧氛圍,寧容璋只覺全身上下都格外的平靜。
武親王哈哈笑道,“賢侄,你我是共謀大事的,若不是陛下喪心病狂,以削潘來收攏權力,昌平王又怎麼會死?”
大曆朝藩王權重,世代累積至此,不可能沒有成爲皇帝的大患,可寧懷暄幼年即位,手中的權力不多,如此頑固的鎮壓藩王,諸位藩王表面上恭維順應,實則心中早早就不甚滿意了。
“皇叔說的是,陛下年輕,許多事情都是考慮不到的。這大曆朝,仍需要一名賢德的君王。”那京城,朝廷就像是一個嚴密的鐵桶,外界的許多事情經過美化傳到朝廷之內,是以,他們看不見風餐露宿,也看不見骨肉分離。
武親王似的被取悅到了,爽朗笑出聲來,接着又道,“賢侄放心,西疆位置偏遠,再加上今歲又遭遇了旱情,陛下萬萬不會收回你的封地,倒貼朝廷的錢財去治理西疆的,你且安心就好。”
不緊不慢的又說了許多話,瞧着天色不早,武親王這纔在親衛的護送之下,嚴密的出了茶樓。
待武親王一出去,守在門外的阿三便推門進來,“王爺?”
薄胚茶盞被男人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脣角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阿三,陛下的日子過的確實有些悠閒了,今歲旱情頗爲嚴重,許多地方都鬧起了災荒,還有北地的蠻戎時常騷擾邊境,聯繫朝中的人,叫他們把這些事情盡數呈報給陛下,越嚴重越好。”
阿三垂手,目光冷峻,“屬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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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茶樓話別之後,紀元正便帶着紀夢舒回了紀府,門口的小廝利利索索的搬下腳蹬,待人走進府中之後,略一打聽,便知曉這是去了茶樓之中。
隨即便小跑到澤蘭院中,將瞧見的事情盡數稟告給紀凝秋,後者會意一笑,“原是在茶樓之中,既然她那麼喜歡那種地方,不如給她留下個印象深刻的記憶吧…”
原先跟在紀凝秋身邊的丫鬟早就沒了蹤影,身邊的人用着不舒心,紀凝秋從二夫人那處討要了個機靈的丫鬟過來,不僅主意多,心思也活泛。
紀凝秋撫着尖長圓潤的指甲,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笑意,“她那般對我,就沒有想到有朝一日,統統都會加註到她的身上嗎?”
丫鬟玲瓏給她按着腿,聞言便道,“姑娘是有什麼想法了麼?”
附耳過來之後,玲瓏面色一怔,紀家的二姑娘果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二夫人雖說內心同意紀凝秋使些手段,爲自個的前程搏一搏,可是表面上的功夫不能丟,私下裏仍是張羅着紀凝秋的婚事。
藉着紀相國的福,有不少人想要同紀家結親,就算紀康唯一的女兒已經內定爲未來的皇后,但是這並不妨礙其他人想要同紀家的另外兩個女兒結親。
來登門拜訪的均是城中的大戶人家,二夫人有些放心不下,倒是沒說自個姑娘的婚事着急,又一搭沒一搭的對她們說說閒話,那悠閒的模樣,叫媒婆見了都有些乾着急。
說二夫人不注重二姑娘的婚事吧?每天又接待不少客人。說二夫人注重二姑娘的婚事呢?這磨磨唧唧的又沒個定論,程御史的夫人幾次三番的登門拜訪,連二姑娘的人影都沒見着。
二夫人推脫是小姑娘面皮子薄,不願見生客。
好生送走了御史夫人之後,二夫人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這與人關係不近不遠的分寸的拿捏,着實累人。
紀元正一路陪着紀夢舒,沒着急回自個的住處,顯然是有話想說,路上兩人都是沉默的未發一詞。
直到半路上瞧見了紀修文,紀夢舒啞啞開口,“三哥…三哥這時辰不是該在學堂中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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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子紀修文乃是個學堂中的學生,跟着赫赫有名的夫子學習,準備科考。
紀修文面相溫潤,未說話時人就先笑了起來,“今日夫人放學早,我想着好長時間沒來看看大兄了…”
原是如此,紀夢舒瞧着他們兄弟二人似是有話要說的模樣,便藉故要走,紀修文閃身攔在她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五妹,之前苒苒說的那些話,都是無心的,她一貫愛玩,許是聽見府中下人們閒聊時,纔對你有所誤解,五妹你別往心裏去…”
他是紀苒苒的胞兄,自然什麼事都得向着自家妹妹。
可傷害就是傷害,不是你說一句對不起就是將創口泯滅的。紀夢舒搖搖頭,臉上沒什麼表情,“三哥嚴重了。”
許是瞧見她的情緒不好,紀修文也每多話,將手中的油紙包塞給紀元正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叫也不應。紀元正只好拎着油紙包進了芙蘭軒。
細麻繩解開之後,一塊塊頗爲精緻的糕點還帶着熱意,紀元正輕笑,“還說什麼許久未見我…分明就是向阿舒賠禮的。”
紀夢舒看也不看,聲線冷的厲害,“誰要他的賠禮?”
本來一大家子人,確實在那件事情之後有些生分了,紀元正將糕點撂開,擺在一個她瞧不見的地方,“說說你吧,爲何去鬥獸場那種地方?”
紀夢舒垂頭,“最近心神不寧的,總是覺得有人要害我,便去鬥獸場買上幾個暗衛。”
紀元正啞然失笑,“你這小小年紀,及笄禮都未過,作爲咱們紀家的掌上明珠,誰人有膽子害你?”
她只是看着年紀小罷了,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可比阿兄的歲數還長呢。紀夢舒小聲的嘟囔幾句,鬼神之事,說不清也道不明的,只會讓人家覺得自個的精神不正常。
絮絮叨叨的說了許久的話,紀元正不許她在去那種地方,有什麼缺的就同他講。
算是變相的准許了她今日的行徑,不過想起來那鬥獸場惡臭熏天的味道,真是叫人頗沒有食慾。
飯食擺在桌案上,紀夢舒卻沒什麼食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