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夢舒探頭看了看紀父,素白衣裳沒有動過刑的痕跡,顯然寧懷暄扔在忌憚。
“阿兄,父親,你們只管放心就好,我會救你們出來的。”
紀康神色微恙,“舒兒,在進宮之前你就猜到了有人謀害於我,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些什麼?”
“父親重親情情意,殊不知,那些人卻用父親來做踏腳石,女兒也是無意中知道了這件事,才叫紀嚴換了父親房中的軍事圖…”
紀父皺眉,顯然是沒想到這件事這麼嚴重。倒是紀元正隔着有些生鏽的鐵欄大門衝她一笑,“阿舒現在越來越厲害了!”
剛剛說完,腦殼後邊便被紀康打了一巴掌,“你還誇她?未同我們商量,擅自做了這麼大一件事!你再誇!再誇她能上天上去!”
哪有這麼嚴重,紀夢舒撇撇嘴,只叫他們別擔心,在獄卒再次來的時候,紀夢舒垂着頭跟着走了。
過後,紀元正呲着牙傻笑,“阿舒真是叫我大開眼界。”瞧了紀康一眼,後者數着她乾的那些堪稱不了的的大事,“父親,您瞧瞧,阿舒本就不喜歡皇帝,先是將計就計順了紀凝秋的意,然後一邊騙的太后團團轉,一邊又巧計脫身,一下子壞了太后的心思,不得不說,阿舒做事真是越來越運籌帷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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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康睨他,倒是沒說什麼反駁的話,落在陰影處的眼睛能細細密密的察覺出一絲喜色。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式,有什麼不得了的…”
紀家父子接連下獄的事鬧得整個京城人心惶惶的,紀家的二房三房本就官職不高,在陛下面前也說不上話。
但是說不說得上話,心意總歸是要在那裏,薑母看着他們一個個無關緊要的態度,氣都沒順過。
血脈至親的親人,居然還不如紀康的那些個同僚大義。
紀夢舒從刑獄出來之後,換了身衣裳匆匆去了皇宮,遞上太后的帖子,這纔沒讓人卡在外面。
一進宮中,便覺得冷氣從腳步竄上頭頂,居然比那陰暗潮溼的牢獄還叫人生畏。
定了定神,紀夢舒便帶着紅葉一道進去,雖是拿着太后的帖子進來的,可她要找的是陛下,畢竟將紀父和紀元正落獄之人是皇帝。
議事大殿外,兩個帶刀侍衛將長劍一交錯攔住紀夢舒的路,“閒雜人等,不得入內。”
在外人看來,紀夢舒應是來求皇帝的姿態,因此說話應該軟弱一些。可偏偏,她紀夢舒就不是來求人的,面上的話雖說恭敬,可總有一種不得不執行的刺耳的感覺。“勞煩大人進去通報一聲,就說紀家女紀夢舒求見。”
是最近風頭正高的紀家。
侍衛進去如實稟告,瞧見紀家的另外兩個老爺也在此,其中一個,還是賢妃娘娘的父親。
只不過聽他們談話的內容,卻不是來向相國求情的,而是撇清與紀康的關係的。
寧懷暄無所謂的擺擺手,道,“叫她進來。”脣角不懷好意的抿起一個弧度,倒要看看,紀家內訌是何場景。
紀夢舒垂頭進來,眼角瞥見二叔父和三叔父,面上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即便緩和了神色。
“臣女見過陛下,二叔父,三叔父…”
寧懷暄吊着眉尾睨她,明明是九五之尊,說出的話卻同小民沒什麼區別,“我大曆朝堂堂相國的女兒,又有郡主之名,怎麼,反倒是在成親之日被歹人擼了去…表妹,沒事吧?”
紀夢舒暗暗唾棄一聲,面上裝的無辜可憐,“是阿舒沒有福氣,不能常伴陛下左右了…今日來,臣女也不是想要陛下做主的,而是陛下無故拿了人,故而這才入宮覲見陛下…”
“無故拿人?”寧懷暄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詞彙,笑道,“你一個閨閣之女,怎麼知道朕是無故拿人呢?”
“臣女不才,也略略讀過我朝的法度,陛下不曾說明緣由,便將我父親與兄長下獄,是何緣由?”紀夢舒冷然道,撇油看了一直裝鵪鶉的兩位叔父。
“大曆朝姓寧,朕的話就是金科玉律,相國呢勾結外敵,將邊郡的軍防圖交了出去,你覺得這罪名難道不夠下入牢獄問斬嗎?不過看在相國忠心爲朕的份上,朕也可以從輕發落。”寧懷暄冷哼一聲,權利在手的快感簡直能讓人頭腦發熱。
還不等紀夢舒說話,先前一直裝鵪鶉的兩個叔父怯怯開口,“陛下說的有理,大哥他自己做了錯事,我們絕不偏袒保護,陛下聖斷。”
“呵。”不請不重的一道聲音將兩人的諂媚打斷,“我父親不可能勾結外敵!二位叔父作爲父親的親兄弟,不爲父親求情也就罷了,爲何還要落井下石?!”
“舒兒啊,不是我們不幫,只是大哥他勾結外敵證據確鑿,只求陛下能開恩,不連累我們已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二叔父仗着紀凝秋是賢妃,說話比以前都渾厚了許多,便是紀夢舒也都看不上眼了。
真想叫所有人都瞧瞧他們的嘴臉呢。“既然兩位叔父都不想受到父親的牽連,那不妨分了家可好?我們也斷斷不會連累兩位叔父的…”紀夢舒神色淡淡,有種傷心之後自絕死路的淡漠。
二叔父紀明同三叔父對視一眼,此時分家百利而無一害,確實是上上之選。“也好也好,還請陛下做個見證,大房心懷不軌,卻與我們無甚關係,今日便分家,也好過連累我們!”
寧懷暄拍手叫好,“真不愧是朕的好臣子,此等明智之舉,果斷之風格,真是叫人望而生嘆,既如此,那朕就做個見證,二房三房從紀府搬出去,朕也不會因爲紀康的過錯而牽累你們。”
有了皇帝的這句話,紀明紀景二人連連拜謝。生怕晚了一步,聖上就收回成命,叫他們都下獄。從議事大殿退出去的時候,兩人都不曾注意到紀夢舒,好似那只是一個陌路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畢竟誰想要一個有了禍事的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