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眸瞥了我一眼,眼神看似淡淡的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卻總讓人覺得他像是在調侃我,“那我的四侄子小侄女打算如何處理?”
我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句,頓時一愣,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這麽怔怔地看著他。
就連這個問題我也完全沒有想過,在我心裡我依然是柳亦的妻子,和四哥的那場婚禮看起來更像是逢場作戲的鬧劇。
可是四哥已經跟著我來到了龍京,並且肯定心裡在想著帶我離開,如果他和柳亦碰了面,我要怎麽樣向柳亦解釋四哥的事情呢?
“他現在就在方府,正可謂是任人刀俎,小侄女若是覺得他礙事了,把他除了也未嘗不可啊。”叔叔將我那薄衫的扣子扣上,說這句話時的目光我總覺得別有深意。
一瞬間被叔叔可怕的說法嚇住,我心頭一凜。
“不行!”這兩個字想都不想便脫口而出。
殺了四哥?我根本想都沒想過這樣的事情,怎麽可以……
“他可是導致凌雲谷毀滅的直接原因啊,小侄女。”叔叔臉上像是並不意外我的回答,他揚起一抹淡笑,手臂一個用力就將我抱了起來。
叔叔說的因果關系我何嘗不懂,要說我完全不怨恨四哥那是不可能的,畢竟如果沒有他的推波助瀾,魔教也不會那麽快入侵進凌雲谷,也不會逼得爹爹采取最後的手段防禦,可是……
“就算把四哥殺了,爹爹也回不來了啊。”
我隻想要一個活生生的爹爹回來,站在我面前,能跟我說話,對我笑,除此之外什麽事情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
聽見我的話,叔叔眸光微動,薄唇輕啟卻又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別開了眼,靜靜地抱著我移動。
叔叔將我抱著去了給我安排好的房間後就離開了,沒過多久,我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恢復力氣了,正在心裡感歎叔叔的醫術果然還是可靠的時候,就聽見外面一陣鬧騰。
“小姐真的在這裡嗎?”
這聲音我聽著再熟悉不過,是春容!
春容來了豈不是代表柳亦也……沒想到叔叔的動作這麽快!
想到這裡我心一動,腦海中浮現出了柳亦翩然身姿,立刻按訥不住從床上跳了起來,連鞋也顧不上穿,光著腳便跑了出去。
可是剛推開門,看見春容的同時才剛剛恢復過來的力氣迅速被一個激動抽空,我腿一軟便往前倒去。
“小姐!”春容的驚呼幾乎要刺破我的耳膜,我的身子卻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熟悉的淡香襲來,我的臉撞在柳亦衣服絲滑的面料上,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抬起頭,我的腦門就和柳亦正好低頭的下巴撞在了一起。
“好疼!”
“……”
我幻想了無數次的感人重逢竟然以這樣愚蠢的方式結束了……
柳亦把我抱回床上,捧著我的腳,小心地將上面的灰塵拍打乾淨,我卻是不爽地看著那不斷偷笑的春容。
“有那麽好笑嗎春容!”我不滿地瞪著春容。
春容連忙搖頭,可那臉上的笑意卻是一點都沒有收斂,“沒有沒有,小姐,春容只是看見小姐太高興了。”
聽你在這油嘴滑舌的詭辯!
“小姐,春容去打盆水來讓您洗洗腳吧。”看見柳亦的動作,春容總算良心複蘇,也不等我答應,便撲騰著跑了出去。
房間裡頓時只剩下我和柳亦兩個人,我看著柳亦今天一身裁剪上乘的墨綠錦緞長衫,把他白皙的皮膚襯得耀眼奪目,此刻蹲在我面前的他依然不減挺拔姿態,大手托著我的腳丫,仔細地檢查有沒有藏在趾縫間的小石塵。
腳掌上能感受到柳亦手掌上的溫度,下一刻,就像是呼應我的目光一般,柳亦也抬起了頭,幽深的黑眸中隱隱看得見難得的柔色。
這抹柔就像是冬夜中被人緊緊捧在懷中的小小燭燈,哪怕其本人再想掩蓋它的存在,卻依然遮不住那暖色的光芒。
“我想你。”我情不自禁的開口,撒著嬌的同時鼻子就酸了。
柳亦直接探過頭來吻住了我,我也非常積極地伸出了軟舌與他糾纏在一起,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這樣動情的去接吻,兩人之間的唾液都變得像是蜜糖一樣鮮甜。
僅僅是一個吻就已經讓我的心跳開始不住的加速,臉頰也變得紅撲撲的,雙眼因為激動湧上了一層淚花,模糊了眼前的柳亦,我趕緊伸出手擦了擦,唯恐看不夠柳亦的面孔。
“我也是。”柳亦難得將自己的一腔似水柔情流露出來,那平日裡總是像一泓深潭般毫無波瀾的雙眸此時泛起了柔和的漣漪,閃著粼粼微光,讓我都不敢仔細去看,生怕自己會立刻被那情愫拉入深潭底,再也無法出來。
我緊緊地擁抱住柳亦的身軀,貪心地不斷用力嗅著柳亦身上的氣味,“你是不是瘦了?”把臉埋在柳亦的胸膛,我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沒有。”柳亦輕柔地回抱住我,拍了拍我的背,好像在示意我放寬心。
去打水的春容許久都沒有回來,如果不是甬道剛才經歷過那樣一場激烈的魚水之歡此刻還有些疼痛,我真想拉著柳亦當場就來一發。
而且聰明如柳亦,看見我下體的紅腫肯定會察覺到的,還是忍忍吧。
“你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有沒有去聞香樓拈花惹草?”感人的重逢時間過去後,我立刻翻身變成母老虎狀態插著腰質問道。
“沒有。”
他回答的時候手也沒閑著,幫我把一縷落下來的頭髮別回了耳後。
“那你如果想要了怎麽辦?”
“……”
“用手解決?”
“……”
“你用手解決的時候腦子裡想的是誰?”
“……”
問這些問題的時候我就沒想從柳亦嘴裡得到答案,我只是想看他因為我問這些愚蠢的問題而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然後從中得到極大的樂趣罷了。
可卻不料,柳亦沉默了片刻之後,將目光轉了過來,直視著我的雙眸,那雙眸一如往日那般平靜深沉。
“想著你。”
笑肌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工作了起來,我咧著嘴傻笑著撲進了柳亦的懷裡,嘴裡還發出類似癡漢一樣的笑聲,“嘿嘿,嘿嘿嘿……”
柳亦的手順著我後腦的發絲摸了摸我的頭,把下巴淺淺擱在我的頭頂,聲音輕得好像是自言自語,“傻笑什麽。”
本以為柳亦是個無趣的人,可正因為這樣的誤解才讓柳亦剛才的話格外的戳人,我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埋在柳亦的懷裡,以掩飾自己狂亂的心跳和燙紅的臉頰。
“對了。”柳亦突然開口,語氣變得嚴肅了起來,“你得趕緊離開龍京。”
沉浸在剛才的甜蜜中的我聽見柳亦的話一愣,腦子一瞬間有些堵塞的跡象,第一時間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點問題。
“什麽?”
我從柳亦的懷中掙脫出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柳亦的臉,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不自然。
“你要趕緊離開龍京。”柳亦又冷靜地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臉上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為什麽?”我們才剛剛見面,那麽久的分離難道對柳亦來說什麽也不算嗎?
才剛剛重逢,不說小別勝新婚,這甜蜜了都還沒到半小時呢,居然就讓我走?
情緒突然從山峰一口氣墜入了谷底,腦海中其實有一瞬間閃過‘柳亦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用意’這樣懂事的想法,可那些負能量的小情緒卻在頃刻間打敗了所有理智和懂事。
看著我立刻變了的表情和泛紅的眼眶,柳亦沉默了下來,這樣的氣氛似乎讓他感到有些應付不來,他只能從懷中掏出手帕準備給我擦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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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亦笨拙的舉動讓我的冷靜回歸了一點點,我連著深呼吸了幾口把眼淚憋了回去,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起來沒有過多的哭腔,“柳亦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你老實告訴我,不要像當初爹爹一樣,只顧著趕我走!”
可說到爹爹兩字時,我鼻子猛地一酸,好不容易忍住的淚水又在瞬間崩塌。
他立刻抱住了我,大手不斷地輕拍著我的背,任由我的眼淚在他的衣服上暈開,形成一團團糊糊的黑影。
為什麽我遇到的人都是這樣,有了危險第一時間就想把我趕走,然後自己承擔一切。
我雖然沒什麽用,但是我可以跟著一起去死啊!
爹爹也是,柳亦也是,哪怕是死我也不想一個人獨活為什麽沒人明白!
自從來到這個時空,我第一次哭得這麽撕心裂肺,就像是想把之前受到的所有委屈,怨氣,還有那已經無法傳達的思念給一口氣哭出來一般。
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一些神經質,上一秒還笑得像個傻子,下一秒突然就情緒失控的爆哭,可是我真的不希望,真的真的不希望柳亦也重蹈爹爹的覆轍。
如果我再失去柳亦……只是想想都讓我覺得難以接受。
柳亦沉默著一直幫我順氣,就在這時,屋子的門突然被推開,叔叔從容不迫地走了進來,語氣與和我說話時完全不一樣,帶著一絲疏離與客氣,“柳大人,小侄女怕是不能走了。”
我感覺到柳亦的身子一僵,隨即我用袖子粗魯地擦了擦眼淚,突然想起叔叔之前跟我說要治療的事情,正準備搭腔,就聽叔叔接著說道:“她現在體內的蠱毒一觸即發,只要離了方府,怕是華佗再世也無力回天。”
聽見蠱毒二字,柳亦終於將目光落在了離我們幾步之遙的叔叔身上,“蠱毒?”
“詳細的我就不多解釋了,若是不相信方某,柳大人大可帶著小侄女出府。”叔叔的語氣十分淡薄疏離,好像和柳亦本來關系也並不太好的樣子。
“勞煩方大人說清楚些,到底是什麽蠱毒。”四哥人未到聲先至,話音未落我便看見一襲白衣的四哥走了進來,此刻的四哥眉頭緊鎖,關切的目光看向了我,卻又在看見我和柳亦的姿勢時微微一愣。
四哥怎麽會來!
修羅場啊!我本來還在想如果他們兩個暫時遇不到的話我就先裝一陣子鴕鳥,結果沒想到這麽快就暴露了!
柳亦掃了一眼四哥,雖說四哥在柳亦眼中是作為一個陌生人突然闖入,讓他有些奇怪,可大概他此時更在意的是蠱毒的事情,於是又將目光轉回了叔叔身上。
“四侄子也來了啊。”叔叔看了一眼四哥,收回了目光,“既然二位都這麽想知道,那我解釋一下也未嘗不可。”
我緊張地觀察著柳亦和四哥的神色,可他們都在仔細地聽著叔叔關於淫蠱的描述,以及叔叔對現狀的分析和處理辦法。
等到叔叔把這一切交代清楚之後,兩人臉上都分別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凝重之色。
柳亦徹底陷入了沉思,而四哥的眼底卻是閃過一抹狠厲。
“如果母蠱的宿主死了會怎麽樣?”
四哥第一次在我面前直接暴露出自己性格的另一面,語氣聽起來完全不像是開玩笑,冷冽的殺氣從一字一句中迸發而出,仿佛隨時都會轉化為利刃破風奪命。
叔叔卻是露出了一個不以為然的笑容,“只要母蠱宿主死了,母蠱也會死,子蠱現在雖說暫且被藥性壓製,若是長時間感應不到母蠱存在,也會虛弱致死,所以這正是我這次來找小侄女的目的。”
所以叔叔這個辦法也只是治標不治本?那……要讓子蠱能感應到母蠱的話,豈不是只有……
我的目光和叔叔的目光碰在了一起,我頓時心裡咯噔一下。
“你不僅不能殺了他,還要保護他,不能讓他死。”叔叔瞥了一眼殺氣凌然的四哥,“甚至……需要把他帶來,和小侄女待在一起。”
原來如此啊……原來江念清打的是這樣的算盤。
只要四哥想要保住我的命,就不得不再回去受製於他,而我迫於生命危機,若是屈服於求生欲望肯定也會把毒典再原封不動的還回去以獲取更長時間的生命。
江念清,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那子蠱的宿主若是死了呢?”
我剛開口,兩道目光便直直地朝我射了過來,柳亦幾乎在下一秒便開口阻斷我那顆想要玉石俱焚的心,“別亂想。”
叔叔臉上笑意淡去,遲遲地朝我投了一個不讚同的目光,“自然是平安無事,小侄女可不要做傻事了。”
是啊,狡猾如他,怎麽會給我一個能夠殺死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