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楞着幹什麼，還不快站回去，讓大家陪你吹冷風啊！說你呢，鄭梵音，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話！”
鄭梵音愣了愣，擡眼看過去，這才發現全片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原來剛才導演罵的人是她。
她從小神經大條，閨蜜孫月就說她反射弧可以繞地球一圈，但此時此刻，她反射弧再慢，也能感受到導演對她的羞辱。
“我拿劍哪裏不對嗎？”鄭梵音忍住氣，反問。
導演本來就是拿她撒氣，王藝璇是投資方點名要的女主角，有熱度有流量，他得罪不起，只能把氣撒在鄭梵音頭上。
“對你媽，你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劇本怎麼寫的，是你被李柔給打掉劍，不是你打掉她的劍，力氣大了不起啊。”
“我的力道已經很小了，是她自己拿不住劍。”
鄭梵音據理力爭。
王藝璇面色訕訕，“對不起啊導演、音音姐，是我沒演好，我下次注意。”
“本來就是。”鄭梵音梗着脖子說。
本來就不是她的錯。
“是什麼是，鄭梵音你自己戲不好，還會找理由是吧，我說你演的不對就是不對，我是導演還是你導演，不想演就給我收拾包袱滾蛋！”
導演郭石是個中氣十足的中年男人，爹味十足，在片場習慣了說一不二，除非你有背景他得罪不起，不然一定得被他馴得服服帖帖。
鄭梵音捏緊拳頭，指間直往自己的掌心戳，她受不了這種窩囊氣，可她需要這個角色，需要演這部戲，需要證明給那些瞧不起她的人看看，她鄭梵音就靠自己，也能在演員這個行業上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可能這就是上天對她的考驗吧。
過了十幾秒，鄭梵音低下頭，默默回到一開始的站位上，認下了導演的這頓罵。
好在被郭導這麼一頓敲殺雞儆猴後，王藝璇認真了不少，這一場很快結束。
晚上，回到酒店洗漱完畢，躺上牀時已經凌晨3點了，鄭梵音毫無睡意。
她打開手機，搜了好幾篇雞湯文出來看。
“《當你身處低谷時該怎麼辦？》”
“《偉大的演員都要走過的人生路》。”
“《磨難是你一生最寶貴的財富》。”
“《艱難困苦 玉汝於成》。”
“《人生是一場修行》。”
半個小時之後，她才覺得自己稍微好受了點，拍拍腦袋閉眼沉沉睡去。
接連幾天，鄭梵音都挨最多的罵，拍最少的戲份。
她已經麻木到可以自我洗腦，導演罵的不是她，是戲裏的周晴，就是因爲大家都看不起她，都偏心女主，所以後期她才叛變成了魔教，這麼一想，邏輯似乎就順暢了，所以她戲外捱罵有多狠，戲裏黑化的心情就有多迫切。
估計導演也是罵到沒脾氣了，看她像個面糰一樣，不聲不吭的，也覺得沒什麼意思。
這天看她黑化的這場戲，隨口誇了一句，“嗯，演的不錯，眼神很到位。”
鄭梵音受寵若驚，“真的嗎，謝謝導演。”
看她這麼真誠，郭石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怎麼是個傻妞啊。
心裏覺得她傻，後面批評的話就不好說出口了，轉頭重新找了個捱罵對象，“姜楠，你這場演的不行，這裏看着你喜歡的女人被你哥救走，你心裏得嫉妒，眼神要黑化扭曲，你演的太平了，根本看不出來你喜歡李柔。”
“好的，導演。”姜楠說。
郭石對他的態度並不滿意，“下一場你要還這樣，就別給我演了，別以爲你哥是林昕就可以這樣糊弄！”
姜楠臉色一白，垂下頭去。
鄭梵音後知後覺，哦，原來林昕是他哥啊，難怪開機那天他可以站得離主角這麼近。
吃午飯時，姜楠沒有去林昕的保姆車，而是和其他沒有配車的配角一樣打了盒飯自己找地方坐着吃。
鄭梵音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的石板地上，將飯盒裏多的雞腿夾給他。
姜楠還沒來得及推辭，雞腿就已經到了他飯盒裏。
鄭梵音根本沒問他意見。
“我和那個打盒飯的阿姨已經混熟了，像雞腿這種好東西我們拍戲晚了根本趕不上，我都是讓她偷偷幫我留着的。”
鄭梵音眨眨眼，得意地說。
姜楠不理解多個雞腿有什麼好驕傲的。
“你……”姜楠猶豫着開口，“前幾天郭導當着這麼多人那麼罵你，你不生氣嗎？”
鄭梵音咬了一大口肉，含糊道，“生氣啊，我可氣了，夢裏面都是和他幹架呢。”
她吃得滿嘴油，姜楠實在看不出來她哪裏生氣。
鄭梵音將嘴裏的肉嚥下去，繼續說，“可是生氣有什麼用，生氣我就能撂挑子不演嗎？既然不能那就隨他去唄，反正他罵來罵去就那幾句話，也翻不出新詞，我都習慣了，不痛不癢的，也不會少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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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態真好。”
其實姜楠想說的是，她臉皮可真厚。
鄭梵音只當他在誇自己，嘿嘿一笑，“我這個人確實心態不錯，我媽都說我記吃不記打。”
說着她看了姜楠一眼，見他盒飯基本沒怎麼動，恍然大悟，“哦，所以你是因爲剛才被導演罵了心情不好嗎？”
姜楠以爲鄭梵音是看他心情不好特意過來開導他的，原來她壓根兒沒發現這事，純粹是過來找個飯搭子。
鄭梵音一拍大腿，“沒必要啊，這不至於飯都吃不下去吧。”
她仔細想了想，郭導說他的詞也沒多難聽吧。
被鄭梵音這麼一打岔，姜楠也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小題大做。
“……郭導說我戲不好。”
作爲演員，被導演批評演得不好，已經足以讓他食不下咽了。
尤其還有後面那句，明晃晃在點他和林昕的關係，擺明了說他是靠關係進的組。
“演得不好就改唄，那誰也不是天生就會演戲的，要是演員每場戲都能演得十全十美，還要導演幹什麼。”
鄭梵音繼續幹盒飯。
姜楠懷疑她沒聽見導演後面說的那句話，“……可是他說我是靠關係進組的，我心裏不舒服。”
要是平時，姜楠絕不會輕易和別人袒露心扉，尤其是剛認識沒多久的同行，但或許是同命相連，同樣是被導演罵，鄭梵音比他被罵得狠多了，他想在她身上找點安慰，又或許是鄭梵音這個人神經實在大條，什麼事兒在她那兒好像都不算事，腦回路簡直異於常人，姜楠難得說出心裏話，想聽聽她的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