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繡玥擦擦眼淚,來到床邊,自從那一夜之後,她還是第一次得以再見到皇上。
這樣虛弱的他,高高在上的他,現在完全沒了往日的氣勢,再也不能那般欺負她,肆意訓斥她。
她在他的床前默默駐足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他後背現在傷勢如何,礙於皇上此時的狀況,繡玥不能觸碰他的身子,她將紅瓷瓶很快打開,取出裡面的保命丹,用隨身帶著的藥夾撬開皇上的嘴,把藥喂了進去。
「很快就會沒事了……」她鬆了一口氣,嘗試著微笑,眼眶又有點濕潤,自從進了宮,流的眼淚比在地牢那一年還要多。
從前明明很堅強的,缺吃少穿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都怪你,」她的目光落在皇上身上,「平時不是高高在上嗎,怎麼總是落到這種地步,淪落到讓我見到你這副憔悴的模樣。」
上一次遇刺是,這一次又是。
繡玥站起身,默默凝視了一會兒,也許是他還昏迷著,她突然壯了膽子,輕聲喚了聲他的名字。
「顒琰……睡一個晚上,明天都會好了。」
她必須得走了,再不走,她和寶燕可能都要交代在這裡。
繡玥轉回身,歎息著朝著門口的方向剛邁出去一步,忽然被一股力道圈回了床上。
她失聲尖叫一聲,忙下意識地捂住嘴,背後傳來一陣低低的嘲笑聲,那笑聲,她再熟悉不過。
繡玥萬般不可置信地回過頭,見皇上正肆意笑盯著她看。
「朕就知道,你會來。」他親了親她的臉頰。
繡玥有點失神,眼前的狀況她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沒道理的,皇上不可能恢復的這樣快,藥效並沒有這樣快呀?
「你」她連尊稱都渾忘了,「該不會是」
該不會,從頭到尾,他根本就沒事,這一切都是被精心安排的!
皇帝冷哼一聲,「不然你以為,朕的養心殿是什麼地方,若非朕下旨撤去守衛,憑你區區一個貴人,使計迷倒幾個侍衛,就能輕而易舉的得逞?」
「那那這養心殿裡的宮人,也都是」
「是了,」繡玥目光渙散地歎了一聲,「那些伺候的奴才染疾,原也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目的就是要製造皇帝身染疫症這個局!
「怪不得我進來養心殿這麼久,竟沒有一個奴才發覺,我早該想到的……」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皇上要這麼做!
「為什麼?」顒琰姿態隨意地哼了一聲,「後宮的嬪妃們不是跟朕說,她們愛朕逾越愛她們自己的性命,你那一夜臨危救駕,不過是被你湊巧得了一個機會罷了。那朕就公平一點,給後宮裡所有的人一次向朕證明的機會。」
後宮女人的心思,如同霧裡看花,水中望月,他只想要一個清楚明白。
到底誰對他是真情,誰欺他是假意。
說到這,皇上的目光凝視向繡玥,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得歡欣情愫。「玥兒,到了最後,朕見到不顧性命前來救朕的人,還是你。」
若說上一次的是僥倖,那這一回……
他緊緊擁住他的繡玥,深情道:「永遠都是你。你沒有讓朕失望。」
真好……
這段時間有太多的是是非非橫在他與她中間,借著受傷之機,他當時便順勢做了這個決定。
到了生死關頭,肯不計一切趕來救他的人,不會放開手的那個人,用全部真心對他的那個人——是她。
上天待他真的很仁慈,是她,是他最希望的那個人。
「繡玥。」皇上深情地呼喚著她,「朕什麼都不再理了,朕什麼都不想計較了。」只想緊緊地擁她在懷裡。
繡玥忽然大力地推開皇帝,瘋了一樣扯著他的衣裳,聲嘶力竭道:「那是楊府唯一一顆保命丹!就為了這麼一個試探!就這樣糟蹋了!還給我!快還給我!」
她這樣發了狂的以下犯上,皇上卻只是被她拉扯得一直在不住輕笑。
常永貴原本按著皇上的授意躲在暗處不敢打擾,隔著幾米遠的距離,他聽著這房內的聲響實在有點駭人,只好硬著頭皮走近敲了敲門,「皇上?」
顒琰被繡玥扯得沒法子,趁著間隙,對外頭斥了句:「躲遠點!」
常永貴便悻悻地不敢再敲門。
「輕點,輕點。」他小聲哄著,「朕的疫症是假的,後背的傷可是結結實實為你挨的,且疼呢。」
當他容易麼,為了布這個局,每日只能窩在這張床上裝昏迷,連批摺子都遮遮掩掩得費著勁。
說到這句,繡玥的怒不可遏才稍解了些。
她鬆開了抓著皇帝衣襟的手,目光卻還沉著不看他,轉過身便要下床去:「既然皇上無恙,嬪妾告退了。」
「別走。別走啊。」皇上跟上去將人一把撈了回來,摟在自己懷裡:「一粒藥,換朕得一心人,朕寧願如是。」
「朕在這一刻明白了,你的不喜歡朕,比這宮裡所有的喜歡朕都情真意重。」
繡玥臉有點紅,「也沒有皇上說得那般好。」
「你若還是覺得心疼,過幾日朕命內務府找出一千顆足兩重的金珠給你送到延禧宮去,就當這丹藥是朕跟你買的,還不成麼。」
一千顆金珠?繡玥愣了愣,滿是陰霾的臉色轉晴了幾分。她到底還是不大高興,背對著身子嘟囔著,「可到底是白瞎了那一粒救命的丹藥阿。」能救人一條性命,實在是可惜。
「有何可惜?」皇上的心情一整晚都很好,「從今以後,她們也不必在朕跟前非議你對朕的居心。至於不詳之說,經過欽安殿那一晚,皇后和謕妃也不能再說什麼。」
「只是這手腕上方的黑色疤痕,」他輕輕皺眉:「經過太醫院數日來的診治,卻始終不能消除。」
「這個沒什麼,」繡玥仍舊彆扭著,嘲諷道:「皇上一千顆金珠買來的保命丹,要是連這點痕跡都消不掉,那豈不是虧大發了。」
皇上笑了幾聲,「一千顆金珠朕都給了你,還對朕冷嘲熱諷,可真是貪心不滿足阿。」
他貼近繡玥幾分,「那你還要怎樣,不如,就由朕來伺候你。」
這句話,半個時辰之前就盤在他的心底。原本還有許多的話想與她說,想想,還是明早晨再說罷。
現在,他多一刻也不想等。
繡玥的臉蹭地紅了,她伸手推了一下貼近後背的滾熱的胸膛,「皇上開什麼玩笑,嬪妾要回宮去了!」
說著便要逃走,被人先一步打橫撈回來壓了下去。顒琰每晚對著秀貴人那個濃妝臉,不知肖想她這副身子想了多少個日夜,每每煎熬,更促使了他對皇后越發冷漠。
「朕想著你,為你忍了多少個晚上,旁的朕都能依你,現在你想走,朕可不答應。」
從來冷落她,過不好的都是他自己。這一回,忍得實在是有點久了。
「皇上,您身上還有傷呢,」繡玥看他的樣子,好像自己如同一隻獵物被上下打量著,她有些怕,「嬪妾只要那一千顆金珠就好,丹藥的事兒嬪妾不再提了,」她小聲求一句:「您饒了嬪妾罷。」
最後一句話,繡玥覺得自己說錯了,皇上聽到這幾個字,就好像失去了常性一樣,再聽不進她說的任何話,如同一隻紅了眼的野獸,這一晚上,每隔一段時間,房間外守候的奴才們便聽她不住地痛苦著重複這幾個字。
「皇上饒了嬪妾……皇上饒了嬪妾罷!」
繡玥這一晚上什麼都被迫試過了,皇上從未這般地發狂。
她的身子被平放在冰涼的桌案上承恩的時候,心裡拼勁最後一絲力氣在不住咒駡著秀貴人,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如何伺候的皇帝,原本皇上前些時日已經漸漸懂得體貼,懂得在這方面體諒她,讓她少受些苦,才過了這麼些日子,他就好像許久未曾紓解一樣,不但完全打回原形,反而還變本加厲!
「朕伺候如貴人,如貴人還滿意麼。」
這一晚,皇上的問題,她若是不答,或者答案不滿意,後果她便會更加承受不起。
吃了幾次苦,繡玥一邊小聲地抽泣,一邊麻木應著話。
清晨天濛濛亮的時候,她漸漸昏迷了過去。
皇上是何時離開後寢殿的,她完全無知無覺,一點聲響都沒聽到。
直到巳時,人才恢復了點意識,悠悠醒來。幾個宮女怯生生地無措站在龍床前,似乎是在等著她轉醒。
「如……如貴人,容奴婢們伺候您沐浴……」
瞧她們看向自己的眼神,再瞧瞧整個後寢殿走動的宮人的神色,回想起昨夜寢殿裡那樣大的動靜,她們想必都知道房間裡發生了什麼。
繡玥一刻都沒有臉待下去了,她想要起來,才發現,自己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了。
那個宮女跪到床沿邊,「貴人,還是奴婢們伺候您沐浴罷,聖上特意有吩咐,讓奴婢們一定伺候好了您,過一會兒,聖上就回來瞧您了。」
「您想用什麼,想吃什麼,都跟奴婢說,奴婢馬上去辦。」
「給我找件衣裳,我要回延禧宮。」
一排宮女都跪下了,「貴人,不成的呀,聖上有吩咐,您不能出養心殿,您行行好,您可千萬不能出去呀,否則奴婢們擔待不起。」
一個膽大些的宮女小心著提議道,「還是伺候您先沐浴更衣罷。」
繡玥遍佈一身的猙獰青紫於痕,昨夜她左肩幾乎被皇上用力扯得脫了臼,他總是熱衷於讓她千百倍屈辱的姿勢,現在讓這些陌生的宮女給她沐浴,她死都拉不下這個臉。
「給我找件衣裳,送我到圍房,我自己沐浴。」
「貴人小主,皇上吩咐了,您身子疲累,就讓奴才們伺候了在後寢殿裡沐浴。不必按規矩到圍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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