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靳宸心下暗想,入她夢裏的那些不愉快和難過,是不是和自己有關。
“幾點了?”
溫晚緹轉頭看向小桌上的手機。
陸靳宸幫她拿過來,她迅速的接過去。
看了眼時間,她坐直身子,不要他抱了。
“你剛回來嗎?”
她問。
他身上有酒味。
“嗯。”
“你去洗澡吧。”
她的聲音很淡,剛才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可現在,她又聞見了,酒味裏還摻雜着香水味。
不是很明顯。
還是聞到了,那香水味,是林姍姍最喜歡的款。
所以,他今晚是和林姍姍在一起。
林姍姍白天離了婚,晚上就找到他了?
這認知令溫晚緹的心瞬間冷了下來。
陸靳宸不知道她心裏想了那麼多,他等着她躺好後,又給她蓋了被子,才去洗澡。
十幾分鍾後。
陸靳宸上牀,從身後摟住溫晚緹。
她不願意配合的僵着身子,“我想自己睡。”
陸靳宸凝着她的後腦勺,眸光暗了暗。
她掙開他的懷抱,往牀裏側挪。
“不要掉下牀了,我不抱你就是了。”
陸靳宸看着她挪到了牀邊,纖細的身子就佔據偌大的牀那麼一點點位置。
他心口那一處,像是被什麼堵着,很不舒服。
耳邊又迴盪起她剛才在夢裏的道歉,對不起。
他心裏的不舒服,就越發的重了。
認識溫晚緹這麼多年,他印象中,她對人道歉的次數屈指可數。
更別說,她哭着道歉。
那麼難過的樣子。
他記得,只有兩次,僅有的兩次,她哭着道歉。
一次,是她五歲的時候,被姜麗梅帶去林家。
林姍姍不知道她會游泳,把她推下魚塘,想淹死她。
她爬上岸,跟他說對不起。
夜色裏,她臉上分不清是水還是淚。
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那是淚。
還有一次。
是他母親死後。
他返校的第一天,就在校園遇見了她。
她跟他說對不起,聲音哽咽難過,又無助。
“阿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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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開口,他嗓音摻着些許的啞。
溫晚緹沒應聲。
他知道她沒睡着。
只是不願意理他。
她做的夢,是和自己有關沒錯了。
他看了她一會兒,見她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一動不動。
他默默的下牀,走到沙發前,拿起他提回來的袋子,下樓。
凌晨的墓園,寂靜到森冷。
陸靳宸把車停好後,提着袋子下車,上臺階,經過一座座墓碑,來到他父母的墓碑前。
沒有路燈。
只有從天邊灑下的月華,冷清的籠罩在墓碑上。
他也沒有開手電筒,就藉着月華看着墓碑上的兩人。
“爸,媽。”
他蹲下身,把袋子放在墓碑前。
從裏面掏出一個一個的毛線球。
整齊的擺放成一排,他的聲音低低地混在夜風裏。
“這是準備給媽媽織毛衣裙子等物的毛線,但是隻起了一個頭。”
他修長的手指捏着那開了頭的毛衣領,嗓音淡薄,“以往,都是林姍姍給你織的,今年這個,不是她織的了。”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們,我結婚了。”
有夜風吹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父母給的迴應。
他周身籠在孤寂裏,“媽,對不起。”
他娶了仇人的女兒。
而不是恩人的女兒。
我本來想讓她給你母親織毛衣裙子的,但前些天她跟我鬧離婚。帶走了她的物品,留下了這些毛線。
今晚,我把這些毛線給你帶來。你們要是接受她做你們的兒媳,就給託個夢告訴我,我帶她來看你們。
要是你們不能接受,那我就不帶她來。但我娶了她,就是認定了她。
如果這是不孝,也請你們原諒我的不孝。
他在心裏無聲的解釋了一遍。
又深深地看了眼墓碑上的父母。
他薄脣緊抿,眸色無比堅定。
我很感激你們給了我生命和九年的養育之恩。
但一輩子太長,我不想孤孤單單一個人。
她在他身邊的時候,他才能感覺到溫暖,踏實和幸福。
而這些,若是從來不曾得到就罷了。
如今他得到了,體會過了。
就像是毒,上了癮,就戒不掉。
–
溫晚緹以爲早上起來又會收到林姍姍發的照片。
畢竟昨晚陸靳宸的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可林姍姍沒有發。
早餐的時候,溫晚緹收到凌川的信息,問她今天去不去耳宴,說渠道那邊今天要跟他們長期合作合同。
她回了個,【去。】
回完信息放下手機,她跟老夫人說,今天要去耳宴。
老夫人笑呵呵的同意,還說自己的眼睛沒什麼大礙了,她不用在家裏陪着。
轉頭吩咐陸靳宸,“靳宸,你送了阿緹去了耳宴,再去公司。”
陸靳宸點頭,“好。”
老夫人是個精明的老太太,她看着溫晚緹坐上陸靳宸的車,看着車開出別墅,才回了屋。
“昨晚應酬完離開的時候,遇到了林希澤和林姍姍。”
車子上路,陸靳宸轉頭看了溫晚緹一眼。
見她看着車窗外,估計是想一路都不理他。
他便主動的告訴她,昨晚的事。
過了幾秒。
溫晚緹才轉過頭,朝他看去。
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側目,她又收回視線。
“我說了要跟你好好相處,以後我的行程,我每天做什麼,見了什麼人,我都告訴你。你也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做什麼。”
溫晚緹眨了眨眼。
似乎有些意外他的話。
她雖告訴自己,試着相信他一次。
可也沒想到,他會主動的告訴她,昨晚遇見了林姍姍。
抿抿脣,溫晚緹生硬地問,“你昨晚在哪兒睡的?”
她半夜醒來,他不在牀上。
早上醒來,他也不在。
既然他都主動的說了昨晚的事,那她猶豫着,要不要解釋一下。
昨晚她心情不好,所以,不想和他挨那麼近。
陸靳宸似乎不在意昨晚她的生氣不讓她靠近,“我在書房睡的。”
他的聲音雲淡風輕的,“你昨晚心情不好,而我怕自己睡着睡着又摟着你,會影響你睡不好,就乾脆睡在了書房。”
沒有老婆的時候,自己一個人睡沒覺得怎樣。
可和她結婚之後,每晚睡覺,他不摟着她,就覺得不踏實,睡不着。
那跟他生氣的那幾個晚上,他幾乎都是一夜未睡。
–
和渠道方籤合同很快。
一個小時不到,就完成了。
溫晚緹又和凌川錄製了三集有聲劇。
中午下班,凌川問她想吃什麼,他請她吃午飯。
溫晚緹拒絕了他的邀請,“我要回家。”
凌川臉上的笑容淡去,“早上不是陸靳宸送你來的嗎?你怎麼回去,要不,我送你?”
溫晚緹朝他伸手,“把車鑰匙給我,我自己開車回去,你吃午飯,不用開車的吧。”
“你要開,我就不開。”
凌川把車鑰匙給溫晚緹,又叮囑她,不要開那麼快。
溫晚緹開着車回到南苑。
張媽看見她回來,既詫異又驚喜,“少夫人,你一個人回來的?陸少沒跟你一起嗎?你還沒吃午飯的吧,你等一小會兒,我現在就去做。”
“張媽,不用了,我拿點東西,就回老宅。”
溫晚緹上了樓,幾分鐘後又空着手下來。
“張媽,你打掃房間的時候,有看見我放在臥室沙發上的毛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