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女戶?

發佈時間: 2024-12-26 07:3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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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的燕翩翩,神色也一直略有不安,心頭有一絲煩躁。

 坐着不太舒坦,站着也難解燥悶,便一股腦將腦袋埋在被子裏。

 翠玉站在窗牖前瞧了瞧天邊,正是夜闌人靜的時刻,秋蟲低鳴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看向那依舊趴在牀上一動不動的人兒,往日裏,這個時辰姑娘早就歇下了。

 今晚爲何遲遲不睡?

 傍晚,她得了姑娘的命令,找了一個僕從將世子傷風的消息透露給了楚菡兒院裏的一小丫鬟,那小丫鬟果然將此消息悄悄告知了荷香,荷香自然告知了楚菡兒。

 可是她將此事辦妥後,姑娘便時時走神,神色飄忽。

 翠玉暗歎了一口氣,她在一張繡桌上忙乎着,上面擺了好些繡品,一邊打量上面的花樣子,一邊逗她開心:

 “姑娘你看,這是咱最近倆月做的一些繡活,有扇袋手帕汗巾子,上面的花樣最是奇巧,奴婢估摸着年輕的姑娘最是喜歡,還是姑娘心裏玲瓏,這些花樣子奴婢見所未見,倒真有出其不意之感。而且,姑娘設計的衣裙樣子也好看,外面的店裏都是買不上的。”

 說到這,翠玉又看向翩翩:“奴婢覺得呀,以後姑娘靠着這門手藝也是能吃上飯的。”

 翩翩聽了,心裏果然高興起來,她翻身坐起,雙膝曲起,雙手抱着膝蓋,腦袋伏在交疊的雙臂上,看向她:“你沒哄我?不過我這都是跟我孃親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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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提及家人,她的眼睛就亮晶晶的,有着愉悅的光芒。

 “姑娘的孃親是個怎樣的人?”

 翩翩的聲音開始變得輕柔:“她是我見過的最心靈手巧的人,會制香,然後做成各種香囊香餅,讓嬤嬤去廟會或集市上兜售,家裏的桌圍、椅套、被面、壁掛等都是她和嬤嬤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她還會做漂亮的絹花髮簪,小時候可多夥伴羨慕我,羨慕我的衣裙樣式美麗,羨慕我每天戴在頭上的髮簪不重樣……閒暇時她還會做暖手的皮裘,帶香氣的扇子,暖手的小手爐,她一做就做許多,拿去賣了換錢,給我買香噴噴的糖炒栗子,或者給我做滾燙的羊雜湯……”

 “她也是我見過最堅強最有韌性的人,孃親之前告訴過我,什麼事情都沒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說到這,她的聲音逐漸放低……

 翠玉都聽得入神,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姑娘的孃親真好……奴婢的孃親其實也不錯,但家裏人實在太多,吃不上飯,我爹非要把我賣了,全家人只有我娘不捨得我,我被賣的那天,我娘哭得撕心裂肺……這麼些年過去了,奴婢都忘記自己的娘長什麼樣子了,也不知道她還活不活在世上……”

 這話也戳中了翩翩的心事,她也不知自己的孃親是否還活在世上。

 一時二人無話,內室裏安靜極了。

 翠玉將桌上的繡品收拾乾淨,又聽見翩翩的聲音傳來:“翠玉,你說,孤身女子想要安身立命怎麼就這麼難呢?”

 翠玉沉思了一會,“這個世道,女子未嫁時要依靠父兄,嫁人後要依附丈夫,甚至是家族……像姑娘這般容貌,嬤嬤的擔憂不無道理。”

 翩翩難免憂心忡忡,她真的不願意嫁人,當世男子有幾個不在乎女子貞操的?她的過往一旦被人翻出,就幾乎絕了姻緣之路,這就是一顆隱形的炸彈,不知道何時會爆發。

 可她又中了那樣的媚毒,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毒。

 她躺下,拉高被子蒙着頭,過了一會又掀開,坐了起來:“翠玉,女子……也是可以立女戶的吧?”

 翠玉詫異看向她,半晌道:“本朝確實有女子獨立門戶的事,可奴婢聽聞這種事都發生在較偏遠的地區啊,京都甚少這樣的事,而且得是家中無父兄幼弟的女子才能申請,女子想自立門戶何其艱難……”

 翩翩若有所思,“我想起來了,小時候在上邽,當地就有一家女戶,聽聞是個寡婦,丈夫死後膝下又無子,便去衙門申請了女戶。”

 翠玉聽了眼皮子微跳:“姑娘你……不會也想?”

 翩翩笑了笑:“我倒是想呢,只知道寡婦可以申請女戶,不知我這樣的孤女能否申請?要是真能自立門戶,然後再招個老實的漢子入門……有錢的話,找幾個護院,不比京都自在呀?”

 翠玉一時嘴張得極大,在她的印象裏,女子失身都是天大的事了,至於立女戶招贅的事更是驚世駭俗,一時覺得自己伺候的這個姑娘不是個凡人。

 她啞然失笑:“姑娘,你這……”

 翩翩瞅了她一眼,幽幽道:“這京都就是規矩多,在北地有的地方,民風淳樸開放,有情的男女相中眼了站在河邊唱一唱情歌,互遞蘭草就當定情了,哪裏像京都……三書六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翠玉聽得一愣一愣,笑道:“天下之大,民風各異,聽姑娘這麼一說,奴婢覺得自己真是孤陋寡聞了。”

 翩翩眼睛也彎了起來,“這還不算什麼呢,我阿兄最愛看各種風俗遊記,我小時候也偷看過阿兄的書,你知道在咱大齊的西南邊疆不?有一個摩挲國,那是一個無夫無父的國度,當地女子的地位非常高,若是和某男子相中了眼,女子晚上則不閉戶,等着男子上門留宿……天亮了就分開了,若是情投意合,也可以在一起生活,生下的孩子隨女姓,若是以後不中意了,女子可以再選擇其他男子上門留宿,之前的男子也可以自由離開,去另一女子家走婚去……”

 翠玉聽得目瞪口呆,似被雷劈了一般:“還有這種事?什麼叫走婚?”

 翩翩好笑道:“就是從這家走到那家唄,男女雙方不用結成固定的婚姻關係,而是一種夜合晨離的自由婚姻關係,雙方自由,女子也沒什麼貞節之說,女子也不依附男子而存在……”

 翠玉倒吸一口氣,半晌臉漲得通紅:“呀,還有這等怪誕邪說,那是南蠻之地吧,果真是未開化的地方,這……如何成體統。”

 翩翩倒是不以爲意:“世界之大,城郡星海,有很多迥異於大齊的地方,那也只是人家的風俗,我倒是想去見識見識一番……”

 翠玉忙搖頭:“姑娘,這怎麼行,就算真去了那地方,晚上睡覺也是要把門關得緊緊的才行。”

 翩翩正把自己裹在被子裏,跟蠶蛹似的滾來滾去,聽了翠玉這話笑得肚子疼,臉上紅撲撲的,頭髮也亂蓬蓬的。

 翠玉自己也笑了,走上前就要給她整理牀鋪,又想到今晚的事,低聲道:“我看姑娘今晚有些魂不守舍,現在可是笑了。”

 翩翩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躺在牀上看着翠玉,不語。

 翠玉在她牀前坐下,低聲道:“姑娘可是……不喜楚小姐去世子的院裏?”

 翩翩心口微微痙攣了下,又猛地坐起來,擰着眉頭看向翠玉:“怎麼可能?我巴不得他去找別人,別來煩我,如此我也算提早解脫了!”

 她似乎怕翠玉不相信,又虛張聲勢哼聲道:“趕明兒我還要去寺裏爲他祈福,祝他和楚姐姐早日結成連理,百子千孫!”

 話剛落,“砰”地一聲,內室的門猛地被人踹開,翩翩和翠玉皆被這聲音嚇了一大跳。

 二人回頭,就見裴湛臉黑如鍋底,似一尊煞神立在門口,臉上聚滿了風雷,渾身戾氣,一雙幽戾墨眸惡狠狠盯着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