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着臉的小男孩走上階梯，走到他們面前指着瑞雪道：“我要修道。”
他光着腳階梯上的碎石混着他的血，他毫無感覺，直直的看着瑞雪，半晌放下手。
瑞雪道：“我可以收你爲徒，剛才我免費教了第一課就是尊重。”
張澤麗有些驚訝，年止寒在身後皺眉跑過去。
“大師姐！”
小男孩扒開自己油膩打結的頭髮，亮閃閃的眼睛看着他。
瑞雪道：“用手指人，沒有禮貌。”
小男孩急忙低頭道：“知道了，師父。”
“誰說，我已經收你了，我問你幾個問題。”
六七歲的小男孩抓緊破爛的灰褲子猛地點了點頭。
“爲何修道。”瑞雪垂眸看他。
“爲了讓魔修不再害人，爲了能幹乾淨淨的吃飽飯……”小男孩結結巴巴重複說了好幾遍。
瑞雪蹲下身拿出丹藥道：“吃下它就不疼了。”
小男孩小心翼翼拿起吃下，腳上背上的傷全都消散，只剩光滑的皮包骨頭。
瑞雪繼續道：“若你無緣修道，你是會不擇手段還是選擇放棄。”
年止寒陷入沉思，大師姐這問題有兩種含義，一種是不擇手段的對待自己，還有一種是不擇手段的對待別人。
張澤麗有些聽不懂她的話，一旁徐知念半知半解的等待着小男孩的回答。
時方旬微微睜眼，看向瑞雪。
小男孩咬緊嘴脣道：“我不要放棄，我要不擇手段！”
瑞雪平視着他微紅的眼道：“最後一個問題，接上面那個問題，你對誰不擇手段？”
小男孩明顯是有些反應不過來，睜着大大的眼睛，似是想起些什麼，握緊拳頭眼裏迸發恨意道：“對魔修，對自己不擇手段！”
年止寒有些驚訝，這話會是從一個六七歲的孩童說出來的。
瑞雪拿出兩套過去早已不穿的舊布衣道：“把自己的腳包住，五年達到築基中期，我就收你爲徒。”
此話一出，衆人震驚。
“大師姐！”
瑞雪看着年止寒道：“你帶他去走正常弟子的程序。”
村民集體涌上，瑞雪輕瞥一眼道：“趕緊掃完。”
說完離開，她在那個孩子的眼裏看到了一股狠勁，若真與道法有緣，必成大才。
年止寒給孩子施了個清潔咒，男孩原本的容貌顯現，五官精巧卻有些呆愣，眼神無情，薄脣寡淡。
“你叫什麼名字。”
“阿六。”
“爲何是六。”年止寒看着懷裏被他抱着有些無措的男孩。
“家中排行老六。”
年止寒點了點頭道：“親人呢？”
男孩的身體抽搐一瞬，眼神晃盪，他捂住胸口，閉上眼睛，抿着嘴緩了半天道：“被魔修殺光了，只留下一攤膿液散發着惡臭。”
年止寒嘆氣道：“阿六，好好修煉，完成心中所想。”
也許是愛屋及烏，他破天荒的對眼前的小男孩一絲憐憫。
年止寒揉了揉他的頭，拿了件舊紅衣披在他的身上道：“要下雪了。”
果然話剛說完，雪落了下來，小男孩看着天空白雪紛紛，羣山環繞，希望於流水升起，出現冬日暖陽。
一滴哭淚落下，乾涸的眼睛生澀的厲害，阿六抹了抹自己的淚道：“仙師，怎麼才能成爲強者。”
年止寒看着一道粉色背影，假裝沒看見回答道：“天高授而不驕，天低授而不悲，獨兩字唯刻苦。”
小男孩努力把這話記進腦子裏，不遠處的粉色背影突然轉過身來，年止寒嘆氣。
“小師弟！”
蘭信跑了過來。
“這……你私生子！？”
年止寒輕嘖一聲當着孩子的面注意形象道：“不會說話別說。”
蘭信笑着在儲物袋裏掏了掏，拿出一隻雞腿道：“快吃，看你餓的，這我剛下山買的。”
阿六接過去狼吞虎嚥的吃着，蘭信笑着道：“小不點慢點吃。”
年止寒把阿六的與大師姐的事情告訴蘭信，蘭信接過阿六道：“你根本不懂照顧孩子，還是交給我吧，藥堂有一大堆和他一樣的小朋友都是我照顧的，剛好帶着他去交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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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止寒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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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落下，瑞雪站至院中，判決在手，聆聽劍意。
她的院子清平寡淡，沒有止寒的梅園，沒有亦暖的劍痕，沒有來安的竹林，也沒有蘭信的巧飾。
“大師姐！”
瑞雪皺眉，我本道心堅定，可奈止寒擾我道心。
轉頭看見一身紅衣，眉頭漸舒，內心平靜，但又似暗藏洶涌。
“怎了。”瑞雪擡頭看向這個不走尋常路的小師弟，他站在圍牆之上，滿頭白雪，肆意妄爲。
“大師姐，我也白了頭！”
瑞雪輕笑，一股子傻氣。
“大師姐你聽過一句話嗎？”
瑞雪插着手，風混着雪吹起她的銀髮，絕對清醒下暗藏着的溫柔。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
年止寒微垂着的眼睛，滿含柔情，阻攔在野心勃勃前洶涌的愛意。
“前知否不重，今知於你言。”
年止寒道：“重否。”
“我不懂。”瑞雪搖了搖頭，半句不肯多說，就要轉身進屋。
年止寒嘆氣道：“大師姐，我與你道念不同，但我想與你走下去。”
瑞雪猛地停住轉身看他，有些不可思議。
“你是何想。”
年止寒垂眸道：“不擇手段與他人，直達至尊之路，與天齊。”
瑞雪皺眉道：“當着我的面說這樣的話，真是恃寵而驕。”
年止寒勾脣一笑道：“我就是恃寵而驕，但我同樣不會辜負大師姐的信任，踏出那一步的。”
瑞雪盯着他的眼睛道：“止寒，天下不能是一個人的天下，是衆生的天下。”
年止寒微微一笑道：“大師姐，現在我覺得…我漸漸像你了，這些想法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只要大師姐一直在他身旁，天下只會是衆生的天下。
他不算什麼好人，但他願意爲了大師姐做一輩子的好人。
人總是會模仿自己愛慕的人，這是一個人的極致曖昧。
瑞雪帶着最後疑慮道：“止寒，你爲逍遙道，一切隨心，告訴大師姐，你心向何處。”
年止寒跳下去輕聲道：“從前向天，現在……向善吧。”
瑞雪點了點頭，微笑道：“很好。”
年止寒笑着道：“大師姐就當我什麼沒說，剛才的話只是想和你多聊一會。”
他笑的真切，露出一副貪玩模樣。
瑞雪皺眉道：“真是亂搞。”
年止寒擺手打開院門離開。
正道之善，是爲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