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雪眼底閃過猶豫，但還是點點頭，笑着擡手：“請。”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香嶽樓。
因爲要改成糧鋪，所以大廳的座椅早已經被收進倉庫，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擺滿糧食分類清晰的貨架。
景嶽寒不動聲色地跟着沈傲雪往裏走，穿過前廳來到後面的閣樓。
“殿下請坐，來人上茶。”
“不必了，本宮不是爲了喝茶而來。”景嶽寒並未入座，而是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彷彿在窺察什麼。
沈傲雪收斂心緒，也不與他虛與委蛇，畢竟還沒有到那個份上。
於是開門見山地詢問道：“不知殿下突然造訪，可有什麼事？”
景嶽寒也不繞彎子，直言道：“聽聞近來有人大肆囤糧，本宮特來查訪一番，不知沈姑娘可否給個解釋。”
沈傲雪既然敢明目張膽地讓人把糧食運進香嶽樓就沒想過開脫，她早已準備好了說辭。
“殿下，您大概也聽說了我與沈家決裂的事情。”
“有所耳聞。”
“小女子如今無依無靠只能自力更生，開家糧鋪過日子，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爲什麼是糧鋪？”
“殿下，這酒樓生意難做，又需要拋頭露面，我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多有不便，但是這糧鋪卻不需要我在臺前張羅，故而我才選擇開糧鋪。”
這個解釋，倒也合情合理。
但還有一個疑惑。
景嶽寒繼續問道：“可本殿下聽聞，沈姑娘好像不只是囤糧吧？二樓三樓可敢讓本宮的人看看？”
“有何不敢？請便。”沈傲雪氣定神閒地坐在凳子上。
此時，春桃已經上了茶水，她便淡定品茶。
景嶽寒看不出她神情有何影響，於是衝着身後的人做了個手勢，他們便立刻上樓去查看。
一炷香的功夫後，被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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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樓上還備了許多食物和佐料以及一些日常用品，數量頗多。”
“不知沈姑娘，打算如何解釋？”
沈傲雪笑了，擡眼望着她：“殿下，民女不過是開一家與日常吃用相關的店鋪，也犯法了？”
“犯法倒不至於，但是京中有規定，任何人不得惡意囤糧波動市場價格，你這樣的行爲，本宮有理由懷疑你是想要擾亂糧食價格以此牟利。”
“您想多了，我可以在此保證，絕不會故意壟斷擡高糧食價格。”
“那我能問問，你這麼做的目的嗎？”
“殿下，民女說了，爲了做生意過日子呀，我進貨也是給了錢的，名正言順，難不成殿下也要把我抓起來？”
景嶽寒眯了眯眼打量着她，一身羅裙清麗婉約，眉眼如畫眸光熠熠，一如初見時的驚爲天人。
世家千金他倒是見過不少，可像她這麼讓人捉摸不透的，卻少之又少。
他突然想起沈如瀾的話。
“我這個妹妹從鄉下來的，跟她的養母一樣厚顏無恥、心機深沉，殿下可千萬別被她的外表騙了，她惡毒至極經常欺負無雙，還特別能裝，看起來好像溫柔無害，實則就是蛇蠍心腸！”
能讓兄長如此評價，想必絕不是空穴來風。
想到這裏，景嶽寒對她升起的那一絲好感也便破滅了。
“本宮現在雖然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本宮會派人盯着你，別想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撂下一句警告，景嶽寒轉身往外走去。
沈傲雪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天災馬上降臨，京城雖然不至於遭了水災，可週圍的城鎮卻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大雨下了一個月，洪水便氾濫了一個月，這期間百姓們傷亡無數、顛沛流離，簡直猶如人間煉獄。
這一世她雖然可以保護自己和在乎的人，可那些無辜的百姓怎麼辦？
要是把這件事告知景嶽寒讓他早做準備，或許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也未嘗可知。
沈傲雪眼底閃過糾結，手在身側握緊拳頭又鬆開，最終沒有追出去。
不行，兩世爲人她並不瞭解景嶽寒，萬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要想辦法應對。
看來這件事，還得找人商量一下。
想到這裏，沈傲雪來不及休息便動身前往天機閣。
可惜，還是沒能見到百里千塵，她只好把想要說的話寫下來拜託接引轉交。
……
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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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傲雪靠在牀頭翻閱有關於災疫病症的書籍，突然，一道凌厲的寒光乍現。
“砰”的一聲，牀頭的雕花上便插入了一枚暗器，中間還帶着一封回信。
是天機閣！
來不及細想，她連忙拔出暗器將信箋打開。
百里千塵只回復了四個字：順其自然。
她明確告訴師叔一個月後就會連降大雨爆發洪水，爲什麼他卻沒有絲毫反應？
百里千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他不可能算不出星象異常。
就算窺探不透未來即將發生的事，但應該也有所察覺才對，再加上她已經將災情發生的情況在信中說得很清楚，可他爲何仍是不爲所動呢？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是她沒顧慮到的？
思來想去，已經是深夜。
沈傲雪輾轉難眠，起身披了件薄紗便飛上了屋頂。
站在高處俯瞰京城街景，夜幕更深，燈火也少了許多，街上幾乎無人，天地間只剩寂寥。
蒼穹之上是高懸的明月，銀輝落於瓦片照亮了她腳下的影子。
沈傲雪盤腿而坐，深吸一口氣，感受着天地間的精華與靈氣。
瓦片輕微響動，她睜眼，面前是一抹玄影。
男人在她身邊坐下，一手撐着蜷起的膝蓋，一手撐在身後，姿態慵懶且隨意。
“沈姑娘這麼晚不睡出來打坐，也不知是修的什麼功夫？”暮寒揶揄開口。
沈傲雪心情不佳，懶得與他計較。
“睡不着。”
看得出她情緒低落，他眼底的笑意略微收斂，連身子都直了直，傾向於她幾分。
“怎麼，有心事？”
“嗯。”她不置可否。
不知爲何，這個戴着面具的神祕人明明看上去最值得懷疑，卻總能給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好像有他在，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難道是爲了七殿下？”暮寒問道，漆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