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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販賣故事
容府這一天都處在一片忙碌之中。
容毓飛那邊大夫給施了針灸,按摩後上了藥,說不要緊了,養幾日就好。其實他是練武之人,自會運功舒活筋骨血脈,大家倒不太擔心。
江月昭這邊可就不好了,本來這幾日憂心,好的就慢,再加上這兩三個時辰跪下來,人整個要虛脫了。常太醫又來了,看了江月昭只嘆氣,心說容府還真能糟踐人,病居然越養越重,像是吃不起藥似的。
於是整個容府關注焦點從祠堂轉到了江月昭的錦蕙院。
晚上,容老爺和容夫人給老太君請了安,坐著陪老太君說話。自從江月昭病了,每晚一個故事就停講了。到了晚上,只這兩口子陪著老太太坐坐,大家都覺得無聊得緊。剛開始江月昭讓下人拎著小馬扎來聽故事,老太君還覺得有點兒沒規矩。現在下人們不來了,她才覺得怪冷清的。看來人老了,是愛圖個熱鬧的。
今天晚上,在坐的婆媳二人同仇敵愾,都不大愛理容尚天。老太君只是在仔細地吩咐兒媳婦,要給孫子好好補補,弄這個吃弄那個吃,恨不能把天上的龍肉割下來燉給她孫子吃。
「娘,玉瀾,你們也不用這麼鋪費,他這幾天吃得好著呢,你們還真當他只吃窩頭喝清水嗎?」
老太君和容夫人一聽這話,都不解地看著容尚天。
容尚天看向旁邊正在啃蜜瓜的容可雪。這幾天容毓飛和江月昭都不能來請安,只好勞煩她這個女兒替代了。
「雪兒,你來告訴祖奶奶,你爹最近吃得可好?」
容可雪聽這話就有點兒害怕了,這一家人裡,她最怕的就是爺爺。她眼睛骨碌骨碌轉,心想大娘雖說她替我頂著,可她現在也不在啊。
她權衡了一下,還是屁股重要,於是她趕緊跑到容夫人身邊,扒在她身上,才敢說:「爺爺饒了雪兒吧,不是雪兒要去的,是大娘讓我去的。」
還沒打就招了!
在坐的婆媳二人聽了,就明白了,兩人心裡也因此寬鬆了不少。老太君笑指著雪兒:「這個小叛徒,你爺爺還沒打呢,就把你大娘供出來了,枉費你大娘對你那麼好。」
雪兒被說得不好意思了,把臉埋在容夫人懷裡。
容尚天嘆了口氣:「你們當我心裡沒數嗎?我自己的兒子我不疼嗎?可是這個渾小子也太不爭氣了,自從認識了那個清倌,不要說妻兒,連老子娘都不要了,跟著一幫狐朋狗友天天吃花酒。你們去聽聽京城裡是怎麼說他的!我們容家歷代也沒出過這種不肖子。我要不給他點兒教訓,他豈能清醒?我又怎麼能放心把祖宗基業交給他?」
這下婆媳二人徹底無語了。這些她們當然明白。男人和女人對孩子的要求是不同的,女人只希望自家孩子平安健康,男人卻希望自己的孩子頂天立地,做一番事業。容府不是一般人家,子孫光是平安健康是不夠的。
又想到江月昭跪祠堂救飛兒的事情,沒想到她做事居然如此有條理,連大夫都請好了在外面等著。
婆媳二人對江月昭心裡就有點兒喜歡了。
可江月昭這邊,當完了英雄逞完了能,又重新臥床不起了,每天大碗喝藥,卻吃不下一小盅的燕窩。
她身體病著,可腦袋沒病。在她養病期間,她看清楚兩個人------周福珠和杜小翠。
這兩個女人,前頭說了,是老太君指給容毓飛的妾。可自從容毓飛認識了趙靈兒,就當她倆兒不存了。周福珠還好說,有個女兒,總算有個靠頭兒。杜小翠一無所出,心裡是著急的。
這次容毓飛和江月昭同時臥床,就看出兩個人的不同來了。杜小翠幾乎十二個時辰地守在蒼蕪院,來給江月昭請安也只是點個卯就走。周福珠正好相反,大部分時間在錦蕙院端藥喂水,去蒼蕪院呆一會兒就回來了。
周福珠想得明白,如果連大少奶奶這種仙女般的人物都不得大少爺的寵,自己還憑什麼去爭?而且江月昭對雪兒,真的是好的沒話說,倒不像待女兒,象待小妹妹一般。再看這次事情,明顯看得出大少奶奶在老爺心裡地位不一般,她娘是容家的老人兒,她自然知道是什麼原因。內院終歸是女人說了算,大少奶奶當家是早晚的事,與其靠那個心裡沒自己的男人,不如早早地靠了大少奶奶。
杜小翠那點兒心思江月昭是明白的,也是個可憐人,想在這個男尊女卑的世道里尋個依靠,本無可厚非。可是她在蒼蕪院伺候了幾天,見容毓飛也沒攆她,心裡有點兒得意,見江月昭倒沒敢露出什麼不同,可見了周福珠就有點兒趾高氣揚了。
生在容家這樣的人家,想指望容毓飛只有一個妻子是不可能的,這件事不是她能不能容得下的問題,而是她根本沒有置喙的餘地。對於這兩個女人,江月昭心裡是有數的。周福珠對她好,她當然是投桃報李,對杜小翠那一點兒小心眼兒,她也容得下。如果她與趙靈兒沒有那段幾百年後的恩怨,恐怕今天容毓飛提出要納她為妾,只要老太君和容夫人同意,她也得接受的。
但有一個前提,就是她們要各守本分。
這幾天周福珠去蒼蕪院請了安,回來都會跟她說容毓飛的傷勢,很顯然他好得很快。
這日午後,江月昭喝了藥就歇午覺了。也不知道昏昏沉沉地睡了多長時間,等她醒了,發現床邊坐著一個人,正是容毓飛。
她也沒起來,就那麼睜著眼睛看著他:「你怎麼進來的?」
容毓飛覺得她這個問題很好笑:「我當然是走進來的嘍。」
「不是翻牆進來的?」
容毓飛面色一緊,有點兒尷尬。
江月昭接著說:「你能走進來真好,要是那幾天把你跪殘了,以後我還得伺候你,想想就可怕。」
容毓飛笑了:「你這張嘴,總是不饒人。要喝水嗎?」
江月昭對他這樣的溫柔還不太熟悉,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似乎也不用跟他客氣,她是自己老公嘛,就說:「要啊。」
容毓飛就過去倒了一杯水,回來見她還躺著,只用胳膊肘兒支起上半身,他只好把水遞到她嘴邊。
江月昭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皺起鼻子說:「太涼了。」
「真難伺候。」容毓飛悶悶地說。不過他還是喚了小冬進來,讓她燒一壺熱水來。
「我的玉珮…你幫我找了嗎?」江月昭突然想起這件事,要不是因為玉丟了,怎麼也不會遭這份罪呀。
「沒找到。那是個什麼寶貝?看你緊張得很。要不等你好了,帶你去咱家的店裡,讓李師傅給你雕塊兒一樣的。」
「怎麼能一樣?任是什麼樣的巧手能匠,也雕不出一塊兒一樣的了。那天我跟你說了樣子了,你多上上心吧,那塊珮對我真的很重要。」
「我們家什麼玉沒有?還挑不出你想要的東西嗎?」容毓飛覺得她大概不瞭解容家的實力。
「那不是個世間該有物件,自然在世間找不到一樣的,你給我上心找便是。」
容毓飛聽她說的神神叨叨的,表情卻很嚴肅,心裡雖疑惑,口中也答應了。
從那日起,容毓飛每日都來錦蕙院探望。周福珠跟她聊天的時候,也透露說大少爺最近一直在府中,練功習字,陪老太君和容夫人。
可江月昭心裡總是有疑問,雖然每日他來看自己,可有幾分是出於夫妻之情?是不是感念於她在祠堂的陪跪,或者不願意惹容老爺和老太君生氣。
不過不管怎麼樣,總是有了進步,她心裡舒爽了不少。
這人心裡一高興,病就好得快。不出十日,江月昭就病癒了。
病好了,該有的規矩就都回來了,首先要早起請安。
那日早晨,江月昭穿戴停當從臥房出來,就見周福珠和杜小翠已經在廳裡等她,三人用了早飯,便向老太君屋裡去了。
進得屋裡,看到容老爺、容夫人和兩位姨太太都在,容毓飛和容毓陽也在,人還挺齊全。她上前給老太君和容夫人請了安,坐下來,一家人說些閒話,說江月昭瘦了,又誇她瘦了反而更好看了之類。
這時,就聽門口的丫頭來報:「老太君,管家容鴻帶著容順兒來求見,說有事請老太君和太太做主。」
「噢?讓他進來吧。」
一會兒功夫,容鴻身後跟著容順兒,一起進了內堂,給各位主子跪了禮。
容老爺發話了:「容鴻,一大清早兒的,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容鴻聽老爺問他,氣憤地指著容順兒答道:「老爺、太太,容順兒這奴才越發出息了,老奴我也管不了了,請老爺太太做主吧。」
容太太看容鴻氣得不輕,也不知是什麼事:「老管家你慢慢說,把事情原委道來。」
「前段日子少奶奶講故事,府裡下人都聽了的,偏他自以為是個機靈的,把這些故事記下來,拿到茶館酒肆賣給說書的先生,偷偷賺了銀子。這也罷了,有了銀子,他也不知檢點,得了空就往窯子裡鑽。前幾日,他居然跟人家搶窯姐,把人打傷了。那人的娘子天天來找老奴鬧,說她男人讓我們府裡的下人打傷了,她們孤兒寡母的沒了依靠,也沒法活了,要老奴給她個說法。老奴本想她無非想要點兒銀兩,給她便是。誰知容順兒這奴才硬是梗著脖子不肯出,說是他先出錢點的窯姐,這事不怪他。老奴也說不了他了,還請老爺太太的示下。」
江月昭一聽這事,就樂了:誰說容家的家風嚴,先就有個大少爺天天往青樓跑,現在又出個奴才跟人爭窯姐兒打破了頭,真是讓人唏噓。
容毓飛早前兒就聽容祥說江月昭故事講得精彩,也不知是怎麼個精彩法兒,這一聽更好奇了,便問:「怎麼大少奶奶的故事還能賣錢嗎?」
容順兒那邊趕緊答:「回大少爺,奴才本沒有這個心思的。有一日不當值,奴才跟幾個朋友去吃酒,那酒館兒有個先生在說書,講的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書,奴才那日多喝了幾杯,就說『你那也叫說書,就這兩下子也敢出來騙銀子,趕緊回家給老婆端洗腳水罷,別出來丟人』,那說書先生叫奴才一激,跟奴才叫板,說『你倒能耐,講出個精彩故事我聽聽,我就服了你』。奴才仗著酒勁,上去就把少奶奶講的故事說了。等小人講完,那館子裡的人聽得都忘了吃飯了,直追著奴才問「有沒有下文?下文如何?」奴才趕緊找個藉口跑了出去,卻被那說書先生跟上了,出銀子要買奴才的故事。奴才也知道拿大少奶奶的故事去賣錢不對,可是當時奴才見了銀子,就犯了糊塗。」
江月昭聽了這話,腦袋裡靈光一閃,就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便問容順兒:「你賣的哪個故事?賣了多少銀子?」
「回大少奶奶,就是你說的那個『射鵰英雄傳』,奴才找了十幾家茶館酒樓,賣了五十兩銀子。」容順兒肉疼地似的回道,心說這下完了,銀子是保不住了。
「這麼多?」老太君和容太太同時出聲問。
「不過奴才這段日子花掉了十兩,現下還剩四十兩,奴才一會兒就拿來呈給少奶奶。」
老太君在上面沉吟了片刻,說道:「這事兒也別問老爺太太了,既然是小昭的故事讓這奴才拿去賣了錢,小昭你就看著辦吧。」
「那孫媳就儹越了。」江月昭痛快地應下了,心裡高興:我要開始賺銀子了!
「你也不用怕,我也不要你的銀子。先說打傷人那件事,爭窯姐兒可不是什麼能拿出來說的事,真計較起來你也沒什麼臉面,不管誰先誰後,你現在好好的,人家卻傷了,就從那五十兩中拿出十兩來,安撫下去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