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什麼?」雙蘭以為自己幻聽了,「晉如貴人為如嬪?皇后娘娘懷有嫡子,皇上讓你過來,是來傳晉封永壽宮的旨意?」
「雙蘭!」皇后沉下目光喝止了她,卻亦是面色不善。
小練子瞧著眼前這氣氛,他努力笑了笑,道:「回皇后娘娘,皇上心裡其實是十分惦記娘娘的,只是如貴人是頭一胎,且胎象不穩,皇上要晉封如貴人的位份,也是事出權宜,為了寬慰如貴人些許。」
「對了對了!皇上還說了,皇后娘娘您懷著龍胎辛苦,封賞不必按著舊例,內務府庫房裡的奇珍古玩,但凡皇后娘娘看中了什麼,只要您言語一聲,讓內務府總管統統給您送到儲秀宮來。」
「皇上開了庫房任娘娘挑選,這可是我大清朝開天闢地的頭一遭啊,可見皇上多體恤皇后娘娘,多看重娘娘您的這一胎。」
小練子的話說完許久,殿裡的氣氛依舊不見絲毫緩和。
他愣在那,尷尬地笑了兩聲,識趣道:「那,那奴才養心殿還有差事,皇后娘娘若沒有別的吩咐,奴才……告退了。」
「去罷。」
小練子出去許久,殿內只剩下抽泣的聲音。皇后抬起臉,目光緩緩轉向身邊站著的雙蘭,「你哭什麼。」
「奴婢替娘娘不值!」雙蘭哭道:「中宮皇后懷有身孕,皇上卻在妃子那裡!皇上不來也便罷了!說什麼開了庫房隨娘娘挑選,拿娘娘當什麼了!這也太欺負人了!」
「那個如貴人也真是可恨,她什麼時候懷上不好,娘娘好不容易懷了子嗣,她偏偏要搶在這時候來給娘娘添堵!」
「別說了。」皇后懨懨著道了句。
「可是……」
皇后輕輕撫著腹部,「直隸總督賀本宮有喜,不是著人貢了許多新鮮的櫻桃進儲秀宮,你親自去永壽宮傳本宮的旨意,如貴人同懷有龍裔,明日本宮邀如貴人和後宮的嬪妃們一同品嘗。」
「順便再去稟報皇上一聲。」
「娘娘……」雙蘭原本還在心疼那些櫻桃要白白便宜了賤人,聽到此處,她忽然就明白了皇后的用意。
「娘娘,為了皇上,真是難為娘娘了。」她歎了口氣,「奴婢這就去永壽宮。」
估摸著去了永壽宮,也就不必再跑一趟養心殿了。
永壽宮這邊,繡玥雙手捧著羹湯,小口喝了一口,覺得味道還行。
她轉過臉,瞧著床邊坐著的明黃的身影:「皇上,您能不能不這樣一直盯著嬪妾?」盯得她好不自在。
「朕就是想多看看你。」皇上又坐近了些,擠得繡玥直瞪他,「朕差一點兒……就害你失去了孩子。」
「這孩子……」皇上微微低下頭,「朕那一夜聽太醫說著兇險,那一刻,朕才發現自己也只是個凡人,天塌下來,也會覺得害怕……若這個孩子真保不住,朕豈不是要虧對你一輩子,不單是孩子,朕還會失去你。」
「皇上怎會這樣想?」繡玥朝他笑,「當時那種情況,皇上會做那樣的處置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從她得知有了身孕,再到太醫說這個孩子的胎像不穩,從前到後,顒琰以為她會哭會鬧,會怨恨會指責,但她竟出乎意料的平靜。
平靜地讓她的婢女去翻找安胎的藥方,平靜地聽從太醫的建議進補。
「繡玥……你若是恨朕,就發洩出來,別憋在心裡,傷了你的身子。」
「都是朕不好,是朕的錯,是朕對不住你。」
「朕已經請皇后曉諭六宮,即日起你就是如嬪,是永壽宮堂堂正正的主位。」
「你還想要什麼,你跟朕說出來,朕都盡力補償給你。」
皇上說著,心疼地撫了撫她的額前落下的髮絲。
「皇上,嬪妾真的沒有怪過您,在禁足的這段時間,嬪妾也反思過,嬪妾做得這些同後宮裡的女人們沒什麼兩樣,都只以為自己是岌岌可危的一方,習慣了自保,下意識對皇上有所隱瞞,這樣想當然的自私,卻忘了皇上您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您也需要被體諒關懷而不是被一味索取,被討好被欺騙,為皇上誕育子嗣是嬪妾分內應盡的本分,嬪妾無權私下獨自做這個決定。」
「這也許就是老天給嬪妾的教訓,因果迴圈,報應不爽,三年前的事,嬪妾幾乎快忘掉,卻偏偏在懷了孩子的時候被揭發出來。要說怪,就怪造化弄人罷。」
「鄂公公還對嬪妾說,皇上您即便是萬分惱怒,最後還是將湯藥中傷身的方子給替換了去。」她親昵地親了一口皇上,「怎麼能將責任都歸咎於皇上身上呢。這樣是不是對您太不公平了些?」
「玥兒……」
皇上怔怔地瞧著她,許久,才艱難地說出話來,「繡玥,朕這輩子所有的不幸,因為你,遇見了你,朕都覺得那些是必須要經歷的坎坷。因為你,朕覺得這一輩子才值得。」
他的繡玥,總是那樣心地善良,總是那樣願意替別人著想,總是那樣願意體諒。
「朕真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你。」
他傾身壓過來,繡玥兩隻手費力地托著那碗羹湯,「皇上,皇上,湯要灑了,您過去點。」
「灑就灑罷。宮裡的珍饈美味,你要喝什麼,朕命奴才給你熬了就是。」
「不行。」繡玥推開皇上,這床上的錦被可是新換的,是她最喜歡的圖樣,皇宮裡的繡娘繡了幾個月才完工,平時她都捨不得拿出來。
有了喜,才鋪上應應景。
皇帝被推開,他去過她小心端著的湯碗,「不然,朕來伺候你喝罷,如嬪娘娘。」
繡玥笑了一聲,跟著故作姿態道:「顒琰,如嬪娘娘喝藥,你可得小心著伺候。不然,有你好受的。」
在她的影響下,皇上心頭的那片陰霾漸漸消散而去了。她永遠那樣樂觀、堅強,從來不對生活氣餒,他們的孩子,真希望能同她的額娘一樣頑強,能夠挺過這一關,順利地出生、成長。
雙蘭走進永壽門的時候,皇上已經成功從寢殿的床沿擠到了拔步床上坐著,他命鄂囉哩將養心殿的摺子統統搬過來,這些日子心思煩亂,無心批閱奏摺,這會兒積攢了不少,他靠坐在床邊批摺子,腿上覆著薄衾,繡玥仰面躺在裡側把玩著一塊圓潤無比的上等羊脂白玉。
這塊羊脂白玉是皇上悄悄拿給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哄她,說是價值百金,拿在手裡是觸手生溫,繡玥仔細瞧,上面還刻了一個彎彎的月亮。
「這麼好的一塊羊脂白玉,刻了個圖案多可惜呀,得少換多少銀子。真是暴殄天物。」她惋惜道。
「朕在登基以前,名字是永琰,意喻是『美玉』,你的名字是繡玥,朕將這塊白玉贈予你,你還不懂麼?」
皇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就知道銀子,咱們的孩子可別像她額娘這樣,俗不可耐。」
繡玥聽皇上說話,又低下頭看了看手裡的羊脂玉,原來還有這一層寓意呀。
玉中有月,相對之下,他的心思到還真是挺脫俗的。
她皺起眉,「那為何刻的是彎月,而非滿月呢?」那樣就不圓滿了呀。
「若是圓的,不就像太陽了嗎。」皇上又嫌棄道了一句。
倒也是。繡玥來來回回盯著這塊美玉瞧,「以此類推,那給皇后娘娘的,上面刻的就該是雪花了。」
「你呀,」幾番被打斷,皇上終於還是氣得放下了手裡那本摺子,他斜過身子,兩個人的距離極盡,他語氣中含著嚴肅,「這是獨一無二的白玉,朕的心都裝著你,玉被月亮占滿了,哪裡還容得下旁的呢。」
「好好收著罷。」
小練子在門口,為難地朝雙蘭虛笑兩聲,「雙蘭姑姑稍後,皇上在裡面歇著,咱家這就給您去通傳。」
雙蘭神色晦暗不明,平靜吐出兩個字:「有勞。」
「那勞煩姑姑在此稍等。」
小練子進到殿內,小心翼翼地輕聲道了一句:「皇上,儲秀宮的雙蘭求見如嬪娘娘,說是帶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前來,現在外面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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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繡玥連忙正了正姿勢,開始去系衣裳的系帶。
皇上現在瞧她忙碌一丁點都心疼,寢殿裡兩個人正你儂我儂,這時候皇后的宮女又要來掃興。
「如嬪現在懷著龍嗣,需要好好休養,讓她回去。皇后即便有什麼吩咐,也不在這一時。」
「皇上。」繡玥攔著他,「人都到了永壽宮,何苦叫人家白跑一趟。」
「還是讓她進來罷。」繡玥瞧著小練子。
小練子的臉色如苦瓜一樣,他萬般為難地瞧了瞧聖上,這時候這局面,他聽誰的呀。
皇上陰沉著別過臉,不再出聲。
繡玥見狀,想要跟小練子多說一句,意欲撐著坐起身,皇上見她的樣子,忙將人攔著,背對著斥了一句,「還不讓她進來!」
「嗻!」
「你現在的身子,不能起來吹到風。」皇上將覆著的薄衾又向上給她蓋好,「明日朕把禦膳房最好的廚子都給你撥到永壽宮來,你想吃什麼,喝什麼,儘管吩咐他們去做,不必起身累著自己。」
繡玥狐疑地瞧著皇上,聽語氣,現在她動一動都算得上是辛苦了。
「奴婢參見皇上,恭請皇上聖安。」
聽到外側傳來的話音,皇上的目光轉向進來的人,「皇后讓你過來,是有什麼事?」
雙蘭冷眼瞧著拔步床上的兩個人,從進永壽宮的大門,她便一路瞧著太醫院的原判和養心殿的宮人在進進出出地忙碌,中宮懷有嫡子,宮裡最好的太醫和嬤嬤都在永壽宮忙前忙後張羅!
瞧皇上這架勢,連奏摺都搬了來,看這樣子,是打算常住永壽宮了,如嬪懷著身孕不能侍寢,皇上卻還是留在她這,打算將東西六宮的嬪妃就這樣晾著了!
她斂下目光,低頭恭敬道:「回皇上,皇后娘娘懷有身孕,聽聞如嬪娘娘也同樣有喜,吩咐奴婢來給如嬪娘娘道賀。皇后娘娘說,直隸總督進獻了一批難得的櫻桃珍品,邀如嬪娘娘明日到儲秀宮一同品嘗。」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繡玥在裡側目光不住投向皇上,皇后娘娘懷有身孕的事兒怎麼沒跟她提及呢?
中宮皇后和嬪妃同時懷有龍裔,居然還要中宮皇后先來向妃子道賀,這是何道理?這豈非是荒唐。
「不過是櫻桃罷了,」皇上語氣冷淡:「如嬪現在身子嬌弱,需要好生靜養安胎,你回去告訴皇后,若她真心相贈,送來永壽宮幾盤就是。何必還要勞動如嬪親自去皇后宮中走一遭。」
「皇上!」
繡玥擰起眉頭跟他使眼色,小聲嘀咕:「皇后懷了身孕,嬪妾都還沒有去給皇后娘娘請安,那是下面的官-員進獻給皇后娘娘的櫻桃,皇后娘娘肯邀嬪妾同去儲秀宮中同享理應感激,怎還能反而強要娘娘的東西?」
她支起身子,瞧著下方雙蘭異樣的臉色,忽然明白了什麼,「皇上,到現在,您不會還沒有去看望過皇后娘娘罷?」
皇上倨傲地白了她一眼,沒出聲。
果真……
繡玥隔著皇上,對下方站著的雙蘭笑著道了句:「煩請雙蘭姑姑回稟皇后娘娘,嬪妾多謝皇后娘娘相邀一片盛情,嬪妾這會兒正想著嘗新鮮的櫻桃,明日一定會準時到儲秀宮。」
雙蘭的臉色這才恢復了不少,她回了聲:「好。」
「木槿,好好送雙蘭姑姑出去。」
儲秀宮先給永壽宮道賀,她真是丟盡了臉。繡玥拍拍額頭,皇后娘娘還賜享櫻桃宴,她這一回去,可不能兩手空空去,要先給皇后娘娘獻賀禮才是。
得想想送點什麼過去。
「皇上,皇后娘娘有喜這樣大的事,您怎能不告知嬪妾一聲呢?現在整個六宮的嬪妃,都該笑話嬪妾不懂尊卑,不敬皇后娘娘,不守規矩。」
「朕一時沒想起來麼。」顒琰道:「這兩日惦記的都是你和孩子,摺子都沒心情批,你看看摞的這一層,晚上還得熬上幾個時辰,自然是沒有時間去看望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