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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被打得頭一偏, 不可置信地看著武氏,眼圈紅了。顧晴瞧著妹妹臉上的手指印,頓時疼惜地上前扶她。
武氏氣的都昏頭了,指著顧晴駡:「扶她幹什麽?你也要忤逆我嗎……這樣下三濫的伎倆, 她竟然用到自家姐妹身上,還有一點良心沒有?」
作孽啊!她們顧家怎麽會出顧昭這麽個玩意。
「祖母息怒。」顧晴拉著顧昭跪在她面前:「您不能只聽信倆個奴僕的一面之詞,誰知道真假呢?昭姐兒是您的親孫女,您就是要查,也該聽聽她怎麽說。」
孫氏拿著帕子給女孩兒擦泪,聞言冷冷地:「晴姐兒,你什麽意思?」她轉頭看著顧昭:「有膽子做就該有膽子承認,攀扯別人算什麽本事。」顧晴不就想混淆視聽,把母親的注意力由顧昭轉移到奴僕身上嗎?
顧晴抬起頭,秀眉緊皺:「……二嬸母, 我幷沒有要怎樣。只是想讓祖母明斷整個事件, 不要被表像所迷惑……」
「什麽是表像?」顧晗走去了顧晴面前:「我知道二姐姐是個聰明人。再如何聰明,但道理還是得講吧?明人不說暗話。你懷疑她們倆, 無非就是想說幕後的操縱者是我……」她杏眸帶寒:「我難道會自己設計自己, 拿我的聲譽、婚姻和肚子裡的孩子做賭注嗎?我圖的是什麽?圖我被休, 圖孩子一生下來就看不到他父親嗎?」
顧晗字字都直指要害,顧晴說不出話來。她是第一次和顧晗正面杠上。果然是鋒芒畢露。母親說的對, 不該招惹她的……顧昭這個蠢貨, 自己告誡過多少次, 讓離顧晗遠一點, 遠一點,就是不聽!終於是出事了。
武氏本來被顧晴說的話,起了重新追究的心。比著奴僕,她更側重於顧昭。但晗姐兒的這一番言語却讓她起了愧疚。女人的一輩子艱難,靠的是聲譽、婚姻、孩子活著啊……
「昭姐兒,你好好地把事情說清楚。」 武氏厲聲說道:……求得晗姐兒原諒是正經。」
顧昭下唇咬出了血:「我說不說的有關係嗎?祖母也不會相信我吧……您偏向顧晗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我母親就是個例子。」
武氏氣的渾身哆嗦:「趙氏她謀殺顧家子嗣,所作所爲皆是咎由自取……晗姐兒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被趙氏害的差點沒死。她提過沒有,倒是你們,一直揪著不放。」
「顧晗都是裝的……讓你們看看而已。」顧昭惡狠狠地去看顧晗:「她就是個妖精,死了倒省心。」
孫氏再也忍不下了,拉過顧晗藏在身後,照著顧昭的臉頰就扇了下去:「晗姐兒哪裡對不住你們母女倆了,一個個的,如此作踐她……自己心裡齷蹉,還推給別人。」她冷笑道:「不愧是趙元靈生的,有其母必有其女。」
孫氏真是恨不得掐死顧昭,沒教養的東西,敢咒她女孩兒!
「二嬸母,你是長輩,駡昭姐兒還算了……爲何連我母親還駡上了?」顧晴摟住顧昭的肩膀:「我母親是做錯了,但她也受到了懲罰。你侮辱她,不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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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昭極力忍著要落下的泪水:「你一個克夫的寡婦,我母親再怎樣,也比你强。若不是你,二叔還不一定死那麽早呢?」論戳人的痛處,她顧昭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你……你……」
孫氏暴怒,只覺得眼裡冒金星,站都站不穩了。香韵離的最近,立即扶著她坐在圈椅上。
「昭姐兒,你怎麽說話呢?」
楊氏看不下去了。急忙給孫氏撫後背,又端了熱茶讓她喝:「昭姐兒還是個孩子,說話不講輕重的,你別往心裡去。」
顧晴看孫氏的模樣也有些嚇住,和顧昭說道:「……二嬸母是長輩,她說什麽我們聽著就是,誰讓你沒大沒小了。和二嬸母道歉。」
顧昭倔强地昂著頭,顯然是不願意。
武氏氣的又要去打顧昭,却被顧晴死死地攔住了:「祖母,您要打就打我。昭姐兒年紀小,不懂事,是我沒有教好她。」
「你起開,她是她,你是你……我雖然老了,却不至於糊塗到讓做姐姐去給妹妹戴罪……」
二媳婦臉色慘白,武氏心裡難受,又不能打顧晴,只得駡顧昭:「你二嬸母獨自養著三個孩子,吃了大半輩子的苦……顧家已經很對不起她了,你個小畜生知道什麽。」
顧晴忙道:「祖母說的是,二嬸母的確勞苦功高。昭姐兒性子傲,其實心裡已經知道錯了……」
顧晴聲音柔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又不停地替顧昭認錯。武氏心裡的氣就消了些。
顧晗喂母親喝了兩口水,見到顧晴秀美嬌柔的樣子,突然有些看不上。想起前世她給自己遞信,說張居齡害死了周浩波。適才,顧昭狠毒地欺侮母親。她明知道顧昭不該說那樣的話,却各種維護……一霎那,新仇舊恨涌上心頭。
顧晴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戲。
顧晗安慰了母親幾句,去了武氏身邊,攙扶著她重新坐在主位的太師椅上:「祖母,您消消氣。四姐姐的脾氣你也是瞭解的,寧折不彎。她就算做錯了,咱們也得哄著不是……」噁心人的話不只她顧晴會說。
「憑什麽?不慣她這狗脾氣。」武氏拉著孫女兒的手,嘆息道:「好孩子,虧得你有一副好脾性,祖母都替你憋屈。」
「祖母,您別這樣說。四姐姐不講情分道義,我總要念著顧家外在的顔面不是……到底是一家人。」
「好孩子。」
武氏憐惜顧晗的同時,更憎厭顧昭的自私,她喝顧晴道:「你去一旁坐著,她做錯事,一個人都不能跪了。顧家沒有這樣嬌貴的人。」
顧昭臉色鐵青。顧晗句句都提到她,說的都是好聽的,然而却像刀子扎一樣,每一個字都針對她。她當然不服氣,剛要反駁。
顧晴却說道:「六妹妹倒是個通透的人。」她拍拍顧昭的手,扶著丫頭的手站起來,笑了笑:「怨不得祖母常常地念叨你,我也喜歡聽你說話呢。」她面上笑得得體,袖子掩蓋下的右手却緊握著。
看顧晗的樣子,是不打算放過昭姐了。
「……多謝二姐姐誇獎。」
顧晗轉頭吩咐巧玲讓小厨房做幾碗參湯過來。祖母年紀大了,又生氣,怕她身子受不了。母親就更差勁了……被顧昭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參湯剛好能提提精神。
巧玲應「是」,退了出去。
顧晗看著草兒,問道:「我問你。你說帕子是表少爺的?可有什麽證據?」既然顧昭不肯開口,她就從草兒這裡下手。
「奴婢沒有。」草兒搖搖頭:「奴婢只是聽四小姐說的。她還說,只要傳出去話,讓別人以爲六小姐一直暗中喜歡著表少爺,就好了……」
武氏聽的咬牙:「小蹄子,她說讓你做,你就做嗎?」
「奴婢不敢的,但六小姐威脅奴婢,說要是不聽她的,我們八小姐的一應吃穿用度都給斷了……」草兒哭的哀傷:「可憐我們小姐還被蒙在鼓裡。但奴婢是個膽小的,覺得六小姐那樣好的人,不該被人暗算……」
「……無中生有。」
草兒的話還沒有說完,顧昭就急了。自己什麽時候和草兒說,讓她往外傳話了。她看向顧昣,「是你讓草兒亂講……」
「你也和顧晗一起算計我,對嗎?」
顧昣作驚嚇狀:「妹妹都不知道姐姐在說什麽。」她說著話起身,走去了草兒身邊:「祖母,您明鑒,孫女從未參與過四姐姐的事情。」
武氏臉色陰沉著,不吭聲。
顧晗笑了笑:「我是個愚笨的。四姐姐咬緊牙關都不肯吐露一個字,我也沒有辦法。但帕子到底是不是表少爺的,最簡單不過了……把他叫過來,一認不就好了。」到這地步了,祖母還沒有明確的表示。她勢必要逼一逼的。
祖母腦子裡想什麽,顧晗也能猜到一二。顧昭是嫡出的小姐,身份貴重,又從小承歡膝下……捨不得而已。
顧晗的提議讓武氏的右眼皮直跳,要是喚了周浩波過來,顧昭哪還有顔面可言,她還沒有定親事呢。趙氏久不在大房,顧昭却變成了這樣……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巧玲和幾個丫頭一起端了幾碗參湯過來。顧晗接過一碗,親自伺候著武氏喝。又吩咐巧珍:「你去請表少爺來一趟,就說祖母有事情找他。」
巧珍屈身應「是」,才走幾步就被顧晴伸手攔住了,她看著武氏:「……祖母。」眼神裡的懇求不言而喻。
武氏長嘆一聲:「昭姐兒,你還不說實話嗎?」
顧昭却看著顧晗冷笑:「顧晗,你敢發誓自己和周浩波毫無瓜葛嗎?」
這時候,竹簾一閃,張居齡挑門簾進來了。他身穿青色圓領袍,高大挺拔,秀致如玉。實在是出色的人物。衆人的目光就膠在了他身上。
「她不用發誓,我信她就比什麽都强。」
張居齡星眸微眯,語氣冰冷:「我的妻子就不勞四小姐費心了。」說完話,他拱手給武氏行禮:「祖母安好。」
武氏點點頭,心裡却一突。張居齡怎麽回來了?他是個外姓人,又是晗姐兒的夫君……他不知道還好,現在他知道了,顧昭的事情就必須要處置了。顧晗的這一句話事關晗姐兒的聲譽,不是小事情,張居齡誤會了怎麽辦?倆個都是她的孫女,她疼顧昭不代表就不疼顧晗。風風雨雨地過了大半輩子,什麽事情沒有見過。顧昭和顧晗的那點猫膩,她早看明白了。沒挑明而已。總想著,她們姐妹間沒有隔夜的仇……無論家裡怎樣鬧,出外還都是姓顧的。再惱火生氣,也想著她們能和解。但張居齡在就不一樣了。
武氏心裡拿定主意,揮手讓張居齡坐下,參湯也不喝了,「顧昭,我對你太失望了。晗姐兒是你妹妹,你到底怎麽想的?」
顧昭低著頭,一動不動。
顧晗看了一眼張居齡,眼睛一酸,險些落下泪來。真好,他是相信自己的。
「顧昭,你要我跟著你發誓,你敢不敢也跟著我發誓……」顧晗頓了頓,「你就說,我顧昭如果讓草兒和孟婆子傳了錦帕給顧晗……就報應在我最親近的人身上。報應在我母親身上。」
「你卑鄙!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管別人做什麽。」
顧昭猛然從地上爬起來,往顧晗身上衝,被眼疾手快的張居齡一脚跺翻在地。她還不肯罷休,叫駡道:「顧晗,你無耻至極。你才該遭到報應。」
誰也沒有想到顧昭會突然攻擊顧晗,即刻亂成一團。梁嚒嚒、桃紅她們小跑著護在顧晗周圍。孫氏也起身去了女孩兒身邊查看。
「把顧昭給我按住。」武氏看著顧昭,突然覺得陌生,「太無法無天了,你還有沒有把長輩放在眼裡……嘴堵上。」
周嚒嚒答應著出去,叫了幾個婆子進來,去綁顧昭的手。
顧晴看著妹妹的慘樣,眼泪奪眶而出。
張居齡走到妻子身邊,摟她入懷:「晗兒,你沒事吧?」
「……沒事兒。」
顧晗平復下心情,說不害怕是假的。她只是想激下顧昭,沒想到却有這樣大的反應。還好,顧昭親口承認了。
「祖母,四姐姐說的話您也聽到了……」顧晗從張居齡的懷裡退出來,「孫女想你主持公道。」
衆目睽睽的,武氏能說什麽。她走到顧昭身邊,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今兒太晚了,顧昭先禁錮倚蘭亭……明兒再說。」顧昭是大房的嫡女,她得和大兒子商量一下。獨自做主了,怕落大兒子的埋怨。
她又看向伺候自己的周嚒嚒,「你親自守著她,不許出岔子。」
周嚒嚒屈身應「是」,押著顧昭先退下了。
「晗姐兒,你受了驚嚇,早點休息吧。」武氏喊了顧晗到近前:「相信祖母……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顧晗「嗯」了一聲:「謝謝祖母。」
一屋子的人見武氏一走,都紛紛告辭離去。孫氏倒是拉著顧晗安慰了好一會兒。
「你們都退下。」顧晗擺手讓桃紅幾人也出去了,她上前幾步,主動偎進了張居齡懷裡:「夫君,對不起。」受了驚嚇,才知道張居齡的懷抱原來如此溫暖。如此安全。
「傻晗兒……有我在,你什麽都不用怕。」
張居齡想起馬亮和他說的話,揉揉妻子的頭髮:「這世上,誰都不能欺負你。我也不能。」他從衙門出來後,幷沒有和楊若一起。而是算著時間回的顧府,在最恰當的時侯出現,幫妻子一把。
「……嗯。」
顧晗帶著鼻音。
後半夜時,又淋漓地下起了雨。
顧晗起夜後,就再沒有睡著,她望著張居齡的側臉,心裡亂糟糟一片。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麽。
寅時才過,桃紅就進來喊顧晗起來,「少夫人,倚蘭亭出事了,您趕緊起來吧……四小姐上吊了。」
「什麽?」
顧晗本來還迷迷糊糊的,聽到桃紅說話瞬間就清醒了。
「是真的。」桃紅聲音壓的很低:「是老夫人房裡的秋月姑娘來傳的信,說周嚒嚒發現時,四小姐的身子都凉了。」
「怎麽會?」
顧晗楞住了,自殺幷不像顧昭的性子。她幷不是同情顧昭,而是活生生的人死在她面前,有些不敢相信……
鸞帳後面的張居齡眼睛也睜開了。馬亮幹的不錯,還是守信用的。給他三天的時間,一天不多一天也不少。